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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剩胜追击,被老程阻拦了,他怕西魏退兵会另外设下埋伏。沐元澈也不愿意放弃好机会,心中犹豫不决,思虑是不是该听老程的话。
几个守将认为老程是外来人,不服气,就偷偷带几千兵马去追,想立功,结果几乎全军覆没。领教西魏了狡猾,沐元澈更加信任老程,把他当成亲随军师。
金州城的守军加沐元澈率领的去南疆平叛的兵马,总共只有六万人,这几场仗打下来,又损失了近万人。这时候,西魏大军既然后退,就不能再追,否则打起遭遇战,杀敌一千,自损五百,即使胜也是惨胜。
又打了几场反攻战,西魏的兵马后退五十里,正好是一个狭窄的关隘。他们在关隘另一端安营扎寨,不再挑衅攻击,突然安定下来了。两军对垒,却接连多日相安无事,暴风雨到来之前的平静沉闷令将士更加压抑、异常谨慎。
沐元澈表面松懈下来,心里却绷紧了一根弦,他深知暂时安静不是好事,只怕西魏兵马再施诡计,或是突然发兵,就督促守将临阵布防。他听从老程的意见,结合自己的想法,又和项怀安等人商量了许久,决定沿途多设防线。
金州地处西南,四月一过,就到了雨季,雨水连绵不段,太阳好象消失一样。
沐元澈带来的兵马都出自北方大营,受不了这种气候,精神不好,身体也出现红疹、痢疾、低热等多种病症。在金州城驻守的将士习惯这种气候,但在草地树林中扎营,就难受多了,痢疾、低热等病症传染,当地的守军也有多人生病。
据探子来报,西魏的兵马多数在干燥的漠野长大,也不习惯这里的气候,染上了多种病症,正在加紧医治,西魏军营很安定,短时间内不会发起攻击。
得知这一军情,沐元澈把他带来的兵马撤到松城县和金州城,金州城派来的守军也撤回去了一半,只在三道关口上各留了三千兵马,轮流值岗。
雨季又断断续续两个月,两方人马也不同寻常地安静对峙了两个月。沐元澈觉得自己都快闲得浑身长草了,任务终于来了,来得非常讯猛,令他措手不及。
……
沈妍听说老程被沐元澈当成细作抓了,沐元澈逼她制作药毒,否则就治济真堂窝藏细作之罪。她深知沐元澈想借此威胁,但她不能把老程丢在军营,不闻不问。沐元澈要的那些毒药,没有秘方根本做不出来,但她想制作一种“好”药。
真刀真枪的较量,一刀下去,或许不致命,但一定会疼痛。罂粟果实的膏汁和大麻干燥的花瓣都有镇静、止痛的作用,在医治的过程中,可以当麻醉药用。
她没日没夜实验几天,终于做出的一堆药丸,又给这些药丸取了一个非常大气的名字――天王止痛丹。她又把天王止痛丹分成七类,直接就叫天王止痛丹一号、天王止痛丹二号……一直到天王止痛丹七号,名字简单好记。
哪一种药丸叫天王止痛丹几号,可不是她随口胡编的,科学依据很充分。每个人的体质不同,但伤口愈合一般是七天,这一到七号的天王止痛丹,是按受伤的天数对应来服的。每一号药丸配方不一样,作用也大不相同,不能混淆。
比如天王止痛丹一号,罂粟果实的膏汁含量较高,受伤第一天服用,主要是麻痹神经,缓解疼痛。天王止痛丹二号和三号里面,罂粟果实的膏汁含量逐渐降低,又加入了解毒、消炎、促进伤口愈合的药物。
依次类推,每一天服用的药丸哪种药物成份降低,哪种药物成份增加,都有严格的标准。受伤的人一般到第四天、第五天,根据体质不同,疼痛也就不那么厉害了。天王止痛丹五号就不再含有罂粟果实的膏汁,而是增加了开胃健脾的药物。怕服用成瘾,她又在天王止痛丹六号和七号里加了解除毒瘾的药物。
归真带了几十箱天王止痛丹去了前线,好话说尽,才把老程换回来。而老程则认为沐元澈把他那些排兵布阵的方法都学到了,不愿意再用他,很失落。归真苦口婆心,劝了他几天,他的情绪才慢慢好转,又接受了归真的治疗。
沈妍制作的天王止痛丹一到七号效果很好,将士服用后,治伤的过程就没那么痛苦了。军医的负担减轻了,对这种药物赞不绝口,济真堂的美名在军中流传。
沐元澈很高兴,让项怀安把这几十箱天王止痛丹记到军需费用中,给济真堂支付了银两,并言明以后军中所需药物全由济真堂提供。他又上书朝廷,褒奖了济真堂,虽然他在奏折里没提到沈妍,却大有军功章里有你一半的意思。
济真堂供应军需药物,多了一大笔生意,沈妍也忙碌起来了。除了制作天王止痛丹,沈妍又发明了一种类似于创可贴一样的膏药,适用于较轻的伤口。她还根据季节气候研制了一些除湿、解毒、消暑的药物,专供前线的将士。
制作成药作坊原来有一排房子,大概十几间。现在,前线需要大批天王止痛丹,还要制作膏药和其它成药,工作间就不够用了。
沈妍让纪掌柜把伙计的宿舍腾出来了多一半,又给伙计在附近的庄子里租了房子。伙计则分成三班,每班四个时辰,昼夜不停,赶制前线需要的药物。
分配妥当,有章可依,每个人做自己的份内工作,就自然形成了规矩。制作程序上的一些琐事,沈妍就放权交给掌柜、管事和领班的伙计去处理。除了研制实验新型药物,沈妍就是检查手下的工作完成情况,处理一些大事。
时间在匆匆忙忙中过去了一个月,沈妍理清手头的事务,就轻松了很多。平氏对她干涉也少,她除了去济真堂,就是在家陪平氏做女红、记帐务,有时候去看汪仪凤母子。雨季到来,她出门也少了,需要她出面,就会有人告诉她。
听说汪仪凤派人来叫她,连平氏都惊动了,沈妍知道出事了,很着急。她急急忙忙赶到府衙,才知道永州送来信,说汪孝贤病得很严重。
“外公怎么突然生病了?不是说身体很好吗?”
汪仪凤叹了口气,脸上闪过羞愧,说:“你外公去年就要起复,因南疆叛乱耽误了。今年有与你处公私交好的朝臣重提此事,皇上本来应允,不成想有人上奏折参了你外公一本,说他在永州教学里对朝廷不满,有反动意向。要不是因为正与西魏交战,朝廷上下都很忙,皇上就要查办替你外公说话的人,此事一旦查起,又要牵连好多人。你外公听说此事,气急攻心,就昏倒在学院,现在……”
沈妍气愤咬牙,“这皇上真是昏慵无道,有人上奏折参我外公,他也不说查明真相,就要查办替我外公说好话的人,这也太草率了。”
“不许胡说,这话要传出去,足以要你的命,很可能会牵连项家。”汪仪凤紧紧抓住沈妍的手,唉声叹气,脸上交织着愧疚、愤恨与无奈。
人治的社会形态,哪有律法可依?即使法典成条成款,也不过是迷惑人心的摆设。高坐明堂的人一句话,就是金科玉律,不知会枉送多少人的性命。
沈妍冷哼一声,问:“参我外公的人是沈承荣一派吧?”
“他是你的父亲,不能直呼名讳,让人听到……”
“你这人也真是。”沈妍甩开汪仪凤的手,觉得跟她说话很累。
汪仪凤皱眉长叹,“我娘家本是定国公府的旁支,虽为一族,平时交结并不多。定国公府获罪,你外公受牵连,被贬回乡,心中有怨气。他又不是小心谨慎的人,在教受学生时,不经意间就会说出怨怼之辞,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那也是沈承荣下作不要脸,他还有脸提永州的事?”
朝堂上波谲云诡的争斗其实都很简单,无非是为争取更多的利益,或是保住现在的富贵。沈承荣不想让汪孝贤起复,原因很简单。汪仪凤改嫁项怀安,汪家和项家又是世交,汪孝贤一旦起复,沈承荣就多了两派敌人。
慧宁公主现在是护国长公主,与沈承荣感情怎么样暂且不论,但表面上他们毕竟是夫妻一体,尊荣与共。她也不愿意让汪孝贤起复,只不过立身朝堂,就要多方面考虑。她不方便出面阻止汪孝贤起复,但能授意沈承荣来做,最后的骂名由沈承荣承担,这不是慧宁公主一贯的做派吗?沈承荣活着就是用来背黑锅的。
汪仪凤重重叹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你舅舅一家正打点行装,准备明天起程回永州,我也想回去看望你外公,若他撒手人寰,我也要给他守上几个月的孝。可我不想带诏哥儿长途跋涉,你项伯伯忙碌战事,我怕他……”
“把诏哥儿留给我照顾吧!项伯伯就是不忙碌战事,也不能照顾孩子呀!”
“也好,你照顾诏哥儿我也放心,那我就和你舅舅一家一同回永州。”
白肉团子被接到平家,一点也不怯生,两只黑亮的大眼睛骨碌碌直转,面对全新的环境,他又是新奇,又是兴奋,连喊带叫表达自己的心情。
自平慕轩离开金州,平氏天天闲得无聊,只靠做些女红打发日子。见到白肉团子,她就很喜欢,白肉团子赏了她一个口水吻,平氏更加高兴。她怕沈妍不会照顾孩子,就让白肉团子和奶娘、丫头住进她的院子,正好方便照顾。
有平氏照顾白肉团子,沈妍也松了心,安顿好他们,她回到自己的院子,越想就越憋气。自汪仪凤母子京城告状,沈承荣受了重挫,时隔七八年,他又欠收拾了。慧宁公主不是喜欢让沈承荣顶罪吗?沈妍就想趁机狠狠教训沈承荣。
她思虑了很久,心中有了一个完美的计划。她让丫头拿来纸,给沐元澈和平慕轩一人写了一封信,沐元澈那封连夜送到了前线,平慕轩那封明天通过驿站转送京城。如果这两个人聪明,计划顺利实施,这次一定让沈承荣吃不了兜着走。
天空迷迷蒙蒙,令人压抑沉闷,雨水淅淅沥沥,洗刷一座城池经年的回忆。
时间过去了两个月,这两个月很平静,连前方的战事都安定下来了。沐元澈带兵与西魏大军在距离松城县五十里的隘口对峙,两方都以防守为主,谁也不主动发起攻击。两国都在等对自己有利的时机,一旦再开战,会更加猛烈。
前方无战事,济真堂的药只供民用,军需减少,沈妍就轻松多了。她除了打理济真堂的事务,就是和白肉团子玩,日子过得平静详和。
“姐姐、姐姐,领、领领……”白肉团子冲沈妍伸出小手,快走几步,扑向沈妍,沈妍把他抱起来,他踢闹折腾,嗷嗷直叫,非要下地走路。
“你不要抱他,小孩子正是好动的时候,轩儿小时候也是这样。”平氏接过白肉团子,轻轻把他放到地上,领着他的小手慢慢学走路。
沈妍在白肉团子脸上捏了一把,“小毛孩子,挑三拣四。”
“打你,臭姐姐,臭……”白肉团子骂完沈妍,藏到平氏身后,抱住平氏的手,笑得小脸开花,撒娇说:“姨母好,姨母最后,我喜欢……”
平氏很高兴,抱起白肉团了转一圈,众人也跟着笑出声,白肉团子笑声更高。
“你娘走了有两个月了吧?来信了吗?家里的事怎么样了?”
沈妍摇摇头,目光暗淡,低声说:“估计情况不太好。”
汪仪凤一直没信来,前几天,她收到沈蕴一封信,说汪孝贤病情稳定了,可朝中参奏汪孝贤等人的折子越来越多,因为西魏的战事,皇上留中不发,但借机斥责过几个曾经给汪孝贤说好话的官员,连项家都冷淡了。
沈妍很少跟平氏说汪仪凤娘家的事,就是有时候说到,也有所保留。平氏向来不喜欢多管事,沈妍也不想让她忧心,好多事都对她隐瞒了。
这个时空,信件传递缓慢,消息更是闭塞。朝中参奏汪孝贤的人增多,皇上冷淡项家的事传过来,估计已是两个月之前的旧事了。那时候,估计平慕轩还没收到她的信,她的完美计划还没展开,那些人还能蹦跶几天。
“姑娘,有人找你,说是铺子里出事了,让你过去看看。”婆子进来传话。
平氏很担心,忙问:“出什么事了?快叫传话的人进来。”
“娘,你不用担心,铺子咱们都经营这么多年了,能有什么事,我去看看。”
沈妍来到大门口,看到来传话的人是项怀安的侍卫,皱眉一笑。她冲侍卫使发眼色,示意他先走,又叫白芷和黄芪套车,她坐上车,直奔府衙。
侍卫正在门口等她,看到她下车,就直接把她领进了后花园的水榭。水榭的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沈妍一阵恍忽,来得比她预想得快,可她心里却无半点欣喜。
项怀安和沈承荣正对坐饮茶,看到沈妍进来,项怀安笑了笑,眼底闪过几丝尴尬。沈承荣没认出沈妍,上下打量她,毫不隐藏看到美女的惊艳。
平慕轩太给力了,他在太学院读书,沈妍给他写信,是想让他制造舆论、著书立说,吸引朝堂官员和京城百姓关注与西魏的战事。再华丽丽地撰写几章长篇大论,抨击那些不关心领土得失、百姓安危,只计较个人恩怨的官员。
沈承荣出现在金州,决不是接任金州知府,很可能是要上前线,收复边郡和平安州。他是文官,让他来前线做什么?不是成心折腾他吗?
项怀安抬了抬手,隆重介绍了沈承荣,“这位是沈大人,与沈将军一家,现任兵部侍郎,负责为战事押运粮草、调转军需。沈大人在京城就听说济真堂为前线供应的药物不错,路过金州,就想见见济真堂的掌事,本官就把你叫来了。”
沈妍知道项怀安想捉弄沈承荣,她也乐意加把火。单凭平慕轩的文章不可能把沈承荣调到前线,这其中一定少不了朝廷党派和大人物背后帮忙。
她满脸微笑,上前深施一礼,娇声说:“民女平妍妍见过沈大人,都说沈将军威猛善战,原来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沈大人一家真是父子英雄。民女的济真堂能为前方将士提供药物,实在荣幸。”
“免礼。”沈承荣很高兴,显然是沈妍那番话拍得他很舒服。
项怀安冲沈妍使了眼色,说:“你先退下,以后沈大人自会找你。”
“是,民女告退。”沈妍走出水榭,刚松了一口气,就见几个侍卫匆匆跑来。
“大人,前线有紧急军报传来。”
“拿来。”项怀安跨出水榭的门,面色沉谨,大步向岸边走去。
沈承荣跟出来,看到沈妍靠在桥栏上,又仔细打量一番。沈妍知道沈承荣还没认出他,故做娇羞一笑,也不理会,扭起杨柳细腰,向岸边走去。
“出什么事了?”沈承荣也快步跟到岸边询问。
“西魏真是狡猾,他们留十万大军在松城县面与沈将军的兵马对峙。又让人从平安州北部的山林里开出一条小路,直通西南省府城隆州,现在离隆州只有几十里了。圣旨不到,布政史大人也调不动西南大营,只好向沈将军借兵求援。”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西魏果然狡猾,这一次的战事恐怕就不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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