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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是一个传统的农业国家,土地在农民心目中的地位无可比拟。
经过清王朝将近三百年的统治,土地兼并非常严重,辛亥革命虽然打倒了满清,却没有建立有效的新秩序,地主和农民之间的矛盾是最主要的社会矛盾之一。农民占了人口的绝大多数,这是中国的现实情况,不解决这一矛盾,所有的努力都将成为无本之木,空中楼阁,只要轻轻一推就会轰然倒塌。
只有进行土改才能解决这一矛盾,让广大农民成为既得利益者,当遭到外敌入侵的时候,千百万农民就会主动保卫他们的家园,整个社会的力量才能糅合在一起。
对于绿脚兵来说,土改是最佳的政治思想工作,也是最牢固的维系纽带,其威力要远远超过以三民主义武装的国民党党军,当所有的士兵都在为自己而战,这支部队会爆发出惊人的勇气和力量。
笼络和控制,恩威并施,优厚的抚恤待遇……这一切都是必要的,但比起个人、家庭、乃至整个家族的切身利益来说,其作用相差不可以毫厘计。
肖林要的不是雇佣军,而是一支子弟兵。
在绿脚兵军中,普通士兵几乎都是农民,家里条件稍好一点的,受过些教育,提拔的往往都很快,。哪怕打仗的能力差一点,也会担任各种文职工作,最不济的起码是个高军饷的技术兵。
蔡普安就是一个这样的通信技术兵。
所谓通信技术兵,其实就是一个电话线路维护兵,绿脚兵和其他的部队不同,野战电话直接普及到营一级单位,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带着笨重的电话设备,还有大盘大盘的电话线缆,蔡普安就负责五十五师二团的野战电话维护。
他是去年刚刚入伍的新兵,平地泉城关镇赵村人,因为上过几年私塾。所以识文断字,入伍后进行了一个月的专业培训,就被分到一线部队,来到满洲里前线。
在冰天雪地炮火连天的战场上,有时度日如年一分一秒都那么难熬。有时又忙忙碌碌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半年多过去,绿脚兵打败了老毛子,蔡普安也成了第二年的老兵。还获得了一枚满洲里二次战役纪念章,风风光光回到了绥远。
只要参加过二次战役的都有这枚纪念章,虽然不如军功章那么威风,但戴出去也非常神气,无论是乡里乡亲还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任谁见了都会客气三分,几个同时入伍的老乡都对他羡慕不已。
没办法,谁叫你们没有分到五十五师或者五十六师,没赶到那场著名的满洲里战役。
在前线就听说家里分了地。只是父亲母亲一个大字不识,又舍不得在集市上花钱找先生代写家信,所以蔡普安也搞不清具体情况。不过听一个县的战友们说,平地泉正在进行土改试点,地租田赋都是二五减息,减到了七成五。
这可是个好消息。
早几年家里日子过得还凑合。勒紧裤腰带把蔡普安这个长子送去私塾,但后来光景一年不如一年,家里最后一块地也抵了高利贷,只能靠租种田地过活。减去两成五的地租,家里的收成增加了一半还多。(当时的地租普遍超过百分之五十。也就是说收获的粮食地主拿走一多半,佃农只留下一小半。)
蔡普安当然不知道,绿脚兵军中实行严格的信件监控,一来是防止泄露部队信息,二来是及时掌握士兵的思想动态。
不过这都是最高级别的绝密,除了执行的这项工作的情报部门,绿脚兵中很多中高级将领也不知道此事,更别提蔡普安这样级别的小兵。情报部门用特殊手法检查每一封信中的内容,少数无法恢复原样的,就以信件遗失为由搪塞过去,朴实的士兵从来没有怀疑。
等到过年的时候,部队给所有老兵都放了七天探亲假,蔡普安回到家里一看,变化之大令他吃惊非常。
父母还租种着地主的一块地,又从土改工作队那里承包了村子西边的三亩荒地,虽然在冬闲季节也忙忙碌碌的,每天总到农会里去听课,还赊来了几小袋“化肥”,说是靠这个东西把生地直接喂成熟地。
化肥,这是什么东西?蔡普安不太明白,父母却像捧着宝贝般的小心,害怕他们空欢喜一场,蔡普安找到了村子里的农会仔细询问。
农会这些人都是村子里的乡亲,知道蔡普安是绿脚兵现役军人,对他客气的有些过分,不过这些泥腿子出身的农民干部也说不清化肥是什么,就告诉他过些日子土改工作队要来村子里蹲点,到时回来找他们一问便知。
过完年回到部队上,接着就是一场全军大改编,原有的编制再次调整,增加了更多的兵种配合,蔡普安肩膀上背的线缆盘子也多了好几个。
五月中旬时分,家里又托人带信来,土改工作队选了自家的那三亩地做‘样板’,又给他说了一个邻村的媳妇,让他得空回家看一看。二十大几的小伙子,一听说媳妇眼睛就亮了,正好部队上稍有空闲,蔡普安请了三天假,从浑善达克驻地赶回家中。
马车火车加牛车,一天的功夫赶到家里,进村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却听到一阵阵的锣鼓点从场院上传来。
“蔡家老大,回来了?”三四个花白胡子老汉背着马扎,晃晃悠悠地正往场院赶,见到蔡普安主动乐呵呵地打着招呼。
“三伯,您老这是去看戏呀?”蔡普安挺腰收腹,向几位老汉敬了一个时髦的军礼,配上一身英姿飒爽的新军装,过往的大姑娘小媳妇脚步都是一缓。
“是啊,看嘿(戏)去。”另一位老汉门牙早就掉了,说话漏风:“已经开场喽,赶紧的都。”
蔡普安有些疑惑,笑着问道:“这不年不节的,演的什么戏呀?赵老财家里有什么喜事?”
赵老财是赵村最大的地主,称得上家财万贯,也只有他家才能把戏班子请来。
“不是。不是,这是土改工作队送来的大戏,苏队长还要登台表演嘞!”三伯眼中闪光,兴奋难以压抑。
“苏队长?土改工作队的队长?”蔡普安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是呀,那姑娘生得尊(俊)呀。大家都想去看看。”说话还是漏风。
“苏队长是女的?”蔡普安更惊讶。干脆先不回家,跟着几位老汉一起向场院走去。
来到舞台下,热闹的锣鼓点刚刚停下。吱吱丫丫的二胡声调欢快,舞台下黑压压的都是人头,赵老财一家和几户小地主坐在前排,分外显眼。
不过,穿着军装的蔡普安还是引来了大家的注意,有乡亲热情地指点。
“蔡家老大,你家里人都在西边坐着呢。”
蔡普安没想到,竟然碰上自家父母和两个弟弟。
“爹,娘。我刚才想去家里的……”没回家直接来看戏,又被父母撞个正着,蔡普安有些不好意思。
“别说话,来这就对了。”老娘眼睛盯着台上,根本顾不上搭理宝贝儿子:“快坐下,和老二老三他们挤一挤。”
几块石头垫着。蔡普安有些不自在地坐了下来,心疼着崭新的军装。
什么戏,把老娘迷成这个样子,蔡普安也有些好奇。
正在此时,舞台上通往后台的布帘一挑。一个婀娜的年轻姑娘碎步走上台来,舞台下立刻响起了一阵惊艳的喊声,给客串表演的苏艳送上了一片碰头好。
她就是苏艳?蔡普安的眼睛有些直,这姑娘好像从画上走下来的一样,和部队里看到的电影演员一样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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