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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上次那笔钱还剩下九十万,再加上近来陈婉然零零碎碎给他的零花,加起来他手上也有一百多万了,有去“竞标”的资本。
拍板之后,他随意挑了件东西,花了一百二十多万。当得知自己的金额排在前十五位时,他喜笑颜开地填写了客户资料表,兴冲冲地离开了。
几天后,在苦修之余偷着空隙出来透气的林紫苏,无意来到店里,随手拿起卓光交给她的报表,草草翻了几下。突然,她的视线定格在某个名字上:“林晓梅?!”
这不是母亲的名字吗,虽说也许只是重名,但林紫苏却没由来地觉得,没这么简单。
抱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心情,她找来那天当值的导购小姐,问对方还记不记得这位顾客。
这位导购平时有点马虎大意,记性不算太好。但提起这个人,她还真有印象:“这位顾客虽然名字挺女气的,但实际是个男人。他前一天和一个中年女人来过,两人就站在那只赤峰窑白釉剔花梅瓶前,嘀咕什么要买也要买欧洲的古董,不买我们华夏的古玩。因为那一句,我就记住他了。没想到,隔天他居然自己又来了,还花了一大笔钱买了件古董。他填写的表格是我录入数据库的,因为名字女气,我对他印象又更深了一层。”
听到那人竟是个男人,林紫苏眉心一跳,那种奇怪的感觉越发强烈了:“如果现在调出那天的监控录像,你还是能认出他的吧?”
古玩价值不菲,所以店里的监控是全天二十四小时无死角在运作。想确认那人的容貌,不是什么难事。
“肯定能。”
片刻之后,看着那个纵使隔着屏幕、依旧掩饰不了一脸算计的男人,林紫苏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慢慢念出他真正的名字:“罗至然,竟然是你……我还愁该怎么去找你,没想到你先撞到我手上来了。”
卓光听到她的自言自语,立即敏锐地猜出了什么:“林小姐,他得罪过你?”
“岂只是得罪。”林紫苏冷笑一声,却没有细说。
但卓光却更加笃定了:虽然与林紫苏相识的时间不长,但他已经比较了解她的性格,知道她不是那种斤斤计较,锱铢必较的小心眼女人。能让豁达的林紫苏如此耿耿于怀之人,一定是做过非常过份的事。
他虽是为了复仇,才决心为林紫苏做事。但相处下来,却在不知不觉中,对她有了几丝超出雇员与老板之外的好感。当下见这油头粉面的男人像是曾经伤害过她,心里不禁有气,略略一想,便有了主意:“林小姐,不如你就为这人特别测算一次,好好指点他一番?”
他的想法正与林紫苏不谋而合。欣赏地看了这年轻人一眼,林紫苏点了点头:“那就交给你来安排了。”
就在安家宴会开始的前一天,罗至然接到了藏珍阁的电话,说因为某些缘故,蓝小姐愿意为他单独起卦,问他是否还需要。
“要,当然要!我马上就过去!”罗至然没想到当真得到了这个机会,顿时欣喜若狂,立即匆匆赶到藏珍阁。
在路上时,他设想了无数次蓝小姐的模样,本以为这至少是个三四十岁的女人,没想到,到了接待室,隔着纱帘影影绰绰地一见,才发现单从身形轮廓看,她竟是意外的年轻。
不过,比起外表,他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短暂的惊讶一闪而逝,他害不及待地问道:“蓝小姐,我想请你帮我算一算,我将来的事业会怎样。”
纱帘那头,女子樱唇微启,道出低沉柔美的声音:“林先生,请将你的生辰八字给我。”
罗至然无端觉得对方的声音有点耳熟,但他想,世上女人声音好听的,大体总是相似,便也没有多想。匆匆写下八字,他毕恭毕敬地递过去,然后便像一个等待判决的犯人那样,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凝视着纱帘那头,女子曼妙如莲的掐算手势,屏息静气地等待着。
片刻之后,女声再度响起:“林先生,你会娶一个对你大有助益的女人,凭借她的财力与背景,你会站到前所无有的高度。想要的一切会统统握在你手中,所有的愿望都可以轻易实现。你的运道,是我所见过的人里,最好的。”
罗至然听了这话,整个人顿时飘飘然起来,乐淘淘地一时简直分不清东南西北。满心想着,等回去后,无论用什么手段,哪怕下迷药,也一定要让陈婉然马上去把结婚证给领了。
这时,只听女子又说道:“不过,你的命数,也是我见过的起落最大的。我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命数,所以才特别为你加设一卦,想一探究竟。”
“什么?!”罗至然大惊失色,猛地一下子站起来,急切地差点就掀开了纱帘:“你、你不是说我会得偿所愿吗?怎么又说什么起落最大了?”
“命运关键时刻的不同选择,将会导致不同未来。譬如寓言故事里,穷人得到的那枚鸡蛋,他可以孵化它,蛋出鸡再鸡生蛋,慢慢累积起财富,娶上他想要的小妾;但若是被他的妻子打碎,那他就什么也得不到了。”女子的声音,仍是那么平静如水,却带着一种不可抗力的威严。
罗至然听得愣愣的,不由自主便代入了那个好梦破碎、鸡飞蛋打的穷人——不,他不是寓言里的傻瓜,他有头脑,有机会,一定会达成自己的目标!
“蓝小姐,你的意思是,我将会面临不同的选择,而这选择会导致我走上不同的人生道路?”
“是的。”
“你告诉我,我该怎样做才能娶到能助我帮我的女人!”罗至然眼角都通红了,也也微微颤抖着,几乎嘶吼一般问了出来。自从偶遇陈婉然,又拿住了她的把柄开始,整整四年的时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都在筹谋不休。他早为自己设想好了无数光华灿烂的未来,怎能容许功败垂成!
女子的声音,却带了几分迟疑:“事关天机,若是泄露得太多——”
“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罗至然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急急从公事包里掏出特地偷来的陈氏支票,与印章信物,亮在女子面前:“这张支票是没有上限的!只要你能帮我得偿所愿,不管你要价多少,我都马上给你,绝不二话!”
患得患失的心情,让他丧失了所有理智,只死死盯着女子,一心想要一个答案。
女子沉默片刻,长叹一声:“我非为财,只是为有缘之人渡厄解灾,指点迷津罢了……也罢,林先生的命数能引起我注意,也是一种缘份。这次,我便为林先生破例吧。至于钱财,我不会妄取。”
说罢,女子又开始掐算起来,但这一次所花的时间,却足足是刚才的十几倍。直等得罗至然心急如焚,有心想要催促,却又不敢,怕打扰了大师反而失败,只急得像只被燎了毛的猫似的,在原地不安份地打转。
过得许久,罗至然终于又听到女子的声音,只觉有如天簌般动人:“林先生,此刻放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皆与你的婚姻有关。你可以马上结婚,也可以选择延期一年再婚。”
“延……期……?”罗至然万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不禁迟疑道:“这……迟一年早一年,应该没什么大碍吧,会对我的未来有影响么?”
“影响至关重大。你的妻子虽然能带给你一切,但若不遇上某个契机,这一切亦会化为乌有。只有你延迟结婚时间,你才会遇见那个契机。”女子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罗至然顿时心乱如麻:他一直觉得早一天结婚,就是早一天尘埃落定,而且为了让陈婉然点头,他已经付出了太多。眼看就差临门一脚,只剩那么一点点,他就可以得偿所愿,可在这时候,大师却突然要他停止?他不甘心!他怎么能轻易放弃!
可是……可是如果不迟婚的话,自以为牢牢抓住的那些,却又会得而复失。一想到陈家几十亿的身家,从自己手里滑过,却像水一样捉之不住,单是想想那副场景,罗至然就心绞痛。
挣扎良久,考虑再三,他终是做出了决定:罢了,为了未来几十年的安逸,再忍耐一年又有何妨?反正四年都过来了,也不在乎多等一年。
但决定归决定,一想到大事还要等上一年才能敲定,他不免有些失魂落魄。惘然若失地站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连忙急切地问道:“蓝大师,那请问会影响我一生的契机,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多结缘,广交友,机会自然会来。”
“大师,您能不能说得具体一点?”
女子的声音,蓦然冷了下来:“林先生,我看你是有缘之人,才好心提点,但需知天机不可轻泄。我已破例如此,你却还不知足么?”
被她冷言训斥,罗至然倒没觉得难堪,只觉得遗憾,连忙道歉:“对不起,大师,但事关自己前程,我这俗人难免想问个明白。”
“……也罢,虽然今日言尽于此,但来日未必不能再加提点。”
闻言,罗至然顿时眼前一亮:“大师,您是说,以后还愿意再提点我?”
女子不置可否:“且看缘份吧。”
但这短短五个字,已足够让罗至然再度心花怒放:人竹在世,最怕的不就是关键时刻做了错误的选择么?有了这位高人指点,自己还发什么愁?
再三道谢之后,罗至然兴高采烈地离开了,只觉浑身骨头都轻了二两,整个人快活得像是要飞上天去似的。
纱帘后,林紫苏缓缓呷了一口已变温的茶水,注视着楼下那道教人厌憎的背影,嘴角勾出一抹冷笑:算算时间,这家伙也该遇上前世那个贩售假玉的造假贩子了。前世罗至然得到这条货源,仗着岳父家的势力,将假货铺满整个Y省。这一次,少了陈家的帮助,她却会亲自上阵,好好帮他把生意做大,让他的声名传诸省!甚至,她还可以帮他再加点其他项目,等他自以为人生达到顶峰,娇妻巨财都即将将到到手时,再亲手将他推下云端!
她已经从古爷提供的资料里,知道了陈居沛对这个准女婿根本瞧不上眼,只是不想和女儿起争执,才一直没有正面对罗至然表示不满。按说,如果她现在要收拾罗至然,只消利用这层关系,就能轻而易举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可是,仅仅是这样,怎足够偿还她们母女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她从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对于曾让自己身处炼狱的罪魁祸首,她定要将这一切统统还诸彼身,让这人渣和他的情人,也尝一尝地狱炼火的滋味!
想到这里,林紫苏敛去杀意,淡淡一笑,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这时,有人小心地敲了敲房间门:“林小姐,明天赴宴的礼服送过来了。”
“嗯,卓影,拿进来吧。”
“好的。”卓影将精致的衣盒放在桌上,轻轻抖开了裙子,那份内敛而华贵的美丽,立即让他瞪大了眼睛:“好漂亮啊,林小姐,现在要试一试么?”
林紫苏也在看着那条裙子,但视线却穿透了薄薄的纱裾,落在了别的地方:“好啊,就试一试——这可是我明天的战袍啊。”
与此同时,Y省,也有人说着相似的话语。
“明天会是一场恶战。萧叔,如果我回不来的话,这些生意就交给你了。萧家其余弟子们我已经安排好出路,至于那批密卫,就交由你来处理了。”
萧玄易一脸淡漠,像是在替不相干的人打理身后事。那份一反常态的冷静淡漠,看得萧恒远一阵心惊:“少爷,您别再说了,不吉利啊!”
自嘲般笑了一笑,萧玄易道:“这是事实,有什么说不得的。”
萧恒远一时无语,只惶惶地连连摇头。
见状,萧玄易不由放缓了口气:“当然,也许我运气好,还能回来。”
“是的!家主肯定另有打算,绝不会让少爷出事的。少爷,不如你就听我一句劝,别去趟这浑水吧!家主一定有了安排,你去了反倒让他自乱阵脚。”
对这番近乎自我安慰的话语,萧玄易没有接茬,只说道:“萧叔,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先出去吧。”
“少爷……”萧恒远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却又说不上来电哪里不妥。有心再劝几句,亦不知该如何开口,便只得依言走开。
房门带上之后,萧玄易取出随身拾的那份秘籍,拿出ZIPPO火机,点起火苗刚准备烧了它,却又停了手:“这秘籍虽然不祥,却终归是祖师爷苦心搜罗传下来的。说不定将来也会有像我一样走投无路的人,准备孤注一掷时能用上……呵,萧家还不知能否挺过此次危机,更不知还有没有将来,我还在犹豫什么?”
一念及此,他英俊的面孔显出一派坚毅,手上的动作不再迟疑。火苗迅速舔噬了发黄薄脆的纸张,只余下灰黑余烬,有如冥蝶之翼缓缓飘落在地,像是要将人带入阴界的使者……
萧恒远走出房间,却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下楼到店里巡视。此时已是深夜,店铺早已打烊,灯火俱灭,门窗紧闭。他只开了紧急备用的小灯,穿巡在一堆堆或古朴或精美的古玩里,那抹微亮照着他的脚步,宛如一条游魂。
家主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少爷临行前一副交待遗言的口吻,这个在普通人眼里财富薰天、在道门世界中却不堪一击的萧家,大概要走到头了吧?
在一排博古架前停下脚步,萧恒远呆呆想着,戾色在眼中一闪而没:趁着萧家还未出事,那个计划,也该实施了。不管自己将来会流落到哪里,但在此之前,一定要把林紫苏那个仇人先打进十八层地狱,以报女儿的大仇!
想到这里,他阴恻恻地一笑,转身从架子上挑选了几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