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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修手机那天,手机店的师傅看了一眼橘子再看了一眼我,幽幽地说:“小姑娘,你还是重新买台吧,我算你四百。”

    他的眼神让我坚信他这是打算宰我一票。

    一年前我买这台橘子的时候,就是看中它在拥有强大的软件功能诸如算命测字,预报天气,特价信息,还能计算安全期什么的,同时保持了三百九十九这样一个相对优惠的价格,并且时值商家促销还附赠一把无比锋利的水果刀。时隔一年之后连苹果都跌价不止四百,而橘子在保值之余还能实现增值一块钱的奇迹,让我断定自己应该无悔当初的选择。

    我立刻一脸真挚地恳求道:“我看还有得救,您就行行好,帮我修修吧。”

    接下去师傅的这句话让我坚定了他的确是打算宰我一票。

    他一边从手机边上又掰下一块塑料,一边说:“噢,摔成这样,修理费五百,等五天过来拿。”

    我扼制住心中拿橘子砸他脑袋的冲动,乖乖地受了这一票宰。

    付钱的时候师傅推了推眼镜,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问:“小姑娘,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照片?你放心啊,在我这里客户信息都很保密的。”

    听了差点翻白眼,我只不过想用五百块换几天清净而已。

    何况我想,活在这个人宰人宰死人的世界里,我还可以选择继续昧着良心给夭夭上几次画图课拔拔她的苗把这一票赚回来,否则依照沉落的秉性肯定会把女儿送去比我收费贵十倍不止的老师那里挨宰,可自小的养尊处优造成她完全不能明白这早已不是个一分价钱一分货的世道了。

    尽管这一点我也是刚刚从四百块的手机需要五百块修理费这件事上得到了体悟。

    一小时后,我到了沉落家里,夭夭正举着蜡笔正在涂涂抹抹,她扎着两只小辫子,穿着一件很漂亮的红裙子,半趴在茶几上,表情认真,长长的睫毛一动一动,样子像极了沉落。

    说实话夭夭天分不高,热情倒不减,比如我教她画云朵,她却用掉了整整两只蓝色蜡笔画出了满满五大张纸的蚯蚓,并坚信那就是云朵。

    基于这一点,当我坐到她身边放下包看到画纸上一团歪歪扭扭怎么看怎么像毛线球的红圈圈时,为了不打击孩子的积极性,我摸着她的小辫子赞道:“哇塞!夭夭的太阳画得真棒!”

    她举起画纸,想了想,哇地一声了哭出来,“飒飒阿姨,这是一个毛线球……”

    我还没来得及就这场指鹿为马的事故作出反应,沉落听到动静一口一个“心肝宝贝儿”地从房间里跑出来,夭夭则一脸委屈地扑到她怀里声泪俱下地哭诉我是怎样曲解了她的创作意图。

    她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猛瞪了我一眼,一手抱着夭夭一手捡起她的画看了又看,转而亲了夭夭一大口,“宝贝儿啊,别听你飒飒阿姨胡说,她没什么审美,这明明就是太阳嘛,一点也不像毛线球。”

    夭夭一听,愣了两秒,拍着脑袋哭得更猛了。

    我一时没忍住呲地笑了出来,沉落见状一边颠着孩子一边一脸后娘相地吼我:“程景飒,你就知道给我捣乱!”

    据我多年观察,江沉落此人,也只有在女儿面前可以保持一点正面的女性形象。

    为了不妨碍她多保持一会这种形象,我抱着茶杯低头翻开报纸,“你慢慢哄,哄完了我还来得及教她再画个不像毛线球的太阳……”可目光在扫到报纸的文艺版时蓦然定住了。

    本版大幅头条《著名旅华法籍画家奥利维·多比尼个人主题油画展‘人与思’在本市XX美术馆举办》,边上是印着他本人的照片和一副据称是他近年来的代表作——《浮生》。

    我望着画里的侧身坐在桥上看风景的蓝衣服姑娘,许久说不出话来。

    初初见到这幅画时,它只有一幅有着几笔粗略线条的草稿。

    他到底还是完成了。

    一晃,整两年。

    沉落见我对着一张报纸发呆,抱着好不容易止住哭声夭夭走过来看了一眼,两眼发光地把夭夭塞给我,抢过报纸,“这不是奥利奥嘛,怎么跑我们这里来了!我们去见见他去见见他……”

    可她看到画也不吱声了。

    “我看你就不用了吧,他这么正直的名字硬被你说得让人想扭一扭舔一舔泡一泡。”我安静地放下杯子,“得了吧,你的英语水平,say完‘hello’可能直接就‘goodbye’了。”

    “去,我还教过他国骂呢!”她挺起长得很豪华的胸脯,一脸不服,“怎么说冲着他在直浅的时候能够毅然决然放下艺术家的身段为我们去偷鸡的行为,他绝对是一个值得结交的国际友人,你说我们不去尽一尽地主之谊怎么增进彼此的友情,怎么彰显我泱泱大国的气度?”

    “那是因为如果他不去,你就毅然决然地掂着肚子爬鸡圈去了。”我瞥了她一眼,“落落,你究竟是打算增进你们的友情?还是增进……”我低头看了一眼吮着手指的夭夭,硬生生把“奸”字吞回肚子里,“那啥情?”

    “这不都为了促进国际关系嘛。”她那厢已经公然无耻地把这次会面拔高到了为国争光的角度。

    “你什么时候有这种政治觉悟的?”我抱着夭夭把蜡笔塞到她手里,提醒沉落一个既成事实,“你至少也应该有点已为人母的自重吧。”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夭夭,想了想,说:“靠,就因为我认识他的时候已经人母了,不然早不自重了。”

    我语塞。

    这一晚,授业之余我还成功蹭到一顿饭,临走时沉落说要载我回家,而夭夭小手一挥就把在我指导下完成大作送给我留作纪念,弄得人哭笑不得。

    怪不得她刚才无论如何不要再学画太阳却转而要学更高难度的猪头,而沉落在我收下这幅画时亲了女儿一大口,赞道:“干得漂亮,宝贝儿!”的行径,使我坚信夭夭这种睚眦必报的品德的确得到了她母亲的真传。

    ……

    当沉落的Prosche跑车载着我穿过渐渐变得撩人的暮色,抵达城市那一端的小区门口已经近八点了。

    我怕她倒车不方便在小区大门前准备下车,又突然想起一件事,说道:“落落,等过了春节我每逢一三五晚上要工作,恐怕你得给夭夭重新物色个家教。”

    “什么工作?你缺钱用?”她听了顺势拿起香奈儿低头翻捣起来,“我把夭夭这个月的学费先算给你……”

    “别忙,还没到月底。”我挡住她掏钱的动作,“总不见得我一辈子靠你跟我爸妈那点保险吧。朋友的画室开培训班要我过去教老年业余组。”

    这是秦东再度与我协商后得到的结果,整个协商过程基本友好而愉快,因为他的应聘条件是勤劳上进,保质保量完成教学任务,以及保证不染指青年组十八岁以上及中年组三十五岁以下的女性同胞,我觉得这几个条件本人都相当符合,遂欣然服从了他的分配。

    沉落听了没有再作坚持,“也是,让你只教夭夭有点大材小用。”

    “呵,你也知道啊。”教夭夭画画本来就是件极没有成就感的工作,还三不五时地得帮沉落带她,简直是卖艺又卖身。

    “我不是可惜你,自己生的女儿自己清楚。”她拍了拍方向盘说:“她连红色跟粉红色都分不清楚你说会不会是色盲。”

    作为一个母亲竟然能主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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