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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们之间,第一个真正的吻,彼此都清醒,却又彼此都沉醉。
他霸道的掠夺,一如那夜梦中,她只能无助地揪紧他的衣襟,任他肆虐。
他的指尖,更是在她身上点燃簇簇火焰,颤栗从肌肤,直传到心尖,难以自持。
眼见着他已将她压倒在座椅上,她脆弱地呢喃:“元湛……不能……不能在这里……”
“我等不及。”他的吻更加凶猛,几乎快要将她彻底融化……
就在这时,赫玄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主子,他们追来了。”
元湛身体一绷,低咒出声:“该死。”
在这个时候打扰他,真真该死。他想都未想,跃出车外便是一招灭天诀。
惨叫声不绝于耳,沈清欢勉强坐起来,将披风拉严实,脸上红得快要滴下水来。
她刚才和他差点在这荒郊野外就……
“少主,请随我们回去。”血戒犹在劝解:“这是宗主的命令。”
元湛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他的手再次缓缓抬起,掌心中有银光吞吐。
血戒目光一闪,装模作样地长叹:“你与宗主好不容易重聚,何苦为了一个女子反目,属下真是好生惋惜,只能就这般回去跟宗主覆命。”语毕一挥手,领着教众匆匆离去。
元湛看着他的背影,眸中有瞬间的纠结,但最终还是上了马车,命令赫玄启程。
他们去的地方,是元湛的别苑。
沈清欢这才知道,自己昏迷过去之后,竟被人从帝京带到了几百里外的洛城。
她的身子仍无力,何况还丝无寸缕,只能由元湛抱着进门。
他将她放在榻上,亲了亲她的唇:“我还有事要和赫玄商议,你且等着我,回来再和你……不要心急哟。”
她红着脸瞪他:“你快走。”
元湛大笑而去。
过了一阵,有名老嬷嬷进来,手里捧着衣裳。沈清欢接过来换上,发现竟是套男装,大约是元湛的,穿在身上有些大了,她只好松松地挽起袖口。如云秀发,也只用一根丝带,随意束了垂在胸前。
老嬷嬷自始至终未正眼看过沈清欢,她奇怪地瞥了一眼,才发现对方双眼浑浊无光,原来早已盲了。
元湛的身边,似乎都是些怪人。沈清欢心道,推开门出去。
方才进来时未来得及细看,此时再瞧,才觉得这园子布置得精美奇巧,尤其是那片碧湖,白荷初绽,分外清幽动人。
“这花为何开得这样早?”她问道。
“温泉。”老嬷嬷惜字如金。
沈清欢有些好奇,伸手拨了拨水面,果然不似寻常般沁凉,而是带着些微微的暖。
再看池边,奇花异草遍布,姹紫嫣红连绵。
他还真是会享受。沈清欢撇撇嘴。
穿过花林,她正要往前走,那瞎婆婆却身形一动,挡在她前面。
沈清欢凝望前方,看见那里有两道背影,正是元湛和赫玄。
她笑了笑,没再坚持,随即往回走。瞎婆婆又无声无息地跟在她身后。
此刻,赫玄正垂首站在元湛身侧,低声道:“主子,您打算怎么办?”
元湛不语。
“她怕是……”赫玄欲言又止。
“回头再说,你先派人密切监视那些人的动向。”元湛摆了摆手,赫玄悄然隐去。
元湛又独自在原地站了半晌,才慢慢转过身来,当他看见远处那个正在赏花的身影,眼神顿时一柔。
他悄悄走到她身后,伸手往她腰上一揽,她便靠在了他怀里。
“旁边还有人呢。”她娇嗔,可眼角余光发现,那嬷嬷早已不知取向。
还真是知情识趣。她哂然。
他的下巴在她颈侧磨蹭,她偏头躲避:“痒。”
他便去干脆去呵她的痒,逗得她直笑,捶打他的胸膛:“你别闹了。”
掌心包住她的双手,他再度将她拉进怀里,又是一个缱绻的吻。
直到她快喘不过气来,他才松开,却又忍不住去亲她的眼睛:“这样真好。”
她不说话,心底却有甜蜜在荡漾。
厮磨了一阵,两人携手逛花园,当看到角落里大片似金色蝶翼的花,她“咦”了一声:“这不是当初你给白露疗伤的花么?”
“是。”他点头:“我从小,亦是用它给自己驱毒。”
沈清欢怜惜地望着他。有那样的母亲,又被养于仇人之手,他这一路受了多少苦,无人能体会。
他握紧了她的手,又笑了开来:“还好遇见了你。”
“元湛。”她低声唤他的名字。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你想做什么,我便陪你做什么,你不愿婚嫁,我便一直等。但是,请你别丢下我。”
他是何等骄傲的人,却愿意为她做到如此地步,愿意对他说出这样卑微的话。沈清欢眼中一烫,忽然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一吻:“好,我不会丢下你。”
于他而言,这便是世间最珍贵的承诺,他将她如孩子般抱起。她双手撑在他肩上,自上而下俯视他,世间万物仿佛皆不复存在,眼中只剩下彼此……
到了晚上,沈清欢回房,元湛亦跟了进来。
门合上的那一刻,她的耳垂已泛起绯红,他笑着亲了她一口:“你怎么这么可爱?”
他抱她上床,自己却在床边坐下,为她盖好被子。
“到了如今,我反而舍不得那么急了。”他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这样守着你,我便已觉得很幸福。”
沈清欢轻轻闭上眼,嘴角弯起。
为何这男人的每一句情话,都说到了人心里?
她在他的守护下,安然入睡。他看着她的睡颜许久,才悄然退了出去。
黑暗中,赫玄已等候多时。
“主子,血戒已率人封了明宫,宗主……生死未卜。”赫玄的话,让元湛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一颤。
血戒的野心,他早就知道,今日追击他们的途中轻易返回,他便料到势必有异。血戒果然是趁着这个机会,想夺取宗主之位。
而以她如今的状况,纵使能抵挡一时,也必定坚持不了多久。
他又回头望了望沈清欢的卧房,沉沉一叹。
即便这般恨她,那也终究是生他之人,如何做得到真的见死不救。
“你带着影卫守在这里,赤霞山,本王一人前往即可。”他的话,让赫玄大惊:“万万不可,此去凶险,请让属下跟随。”
“本王说如何,便如何,这里要是出了事,为你是问。”元湛冷然打断他的话:“若是她明日问起,你就说本王有事出门,很快便回。”
语毕,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却不知此刻房里的她,徐徐睁开眼睛,眸中一片清明……
赤霞山顶。
无数人举着火把,将明宫团团围住。
血戒站在正中央,向里面喊话:“宗主,你若再不出来,就别管我们无情,放火烧了这大殿。”
血蓉亦尖声大笑:“烧啊烧啊,看看究竟是她那天火厉害,还是我们手里这凡火厉害。”
一旁的血炼,从化骨池里捞起来的时候,已只剩下半具残身,此刻目光阴毒:“只可惜,让那瘸腿的小子跑了,不然让他们这对母子,就此在火中团圆多好。”
“瘸腿?”血戒一嗤:“他腿脚利索着呢,也亏得你监视他多年,竟被他骗得团团转。”
血炼愕然不语。
“好了。”血戒一抬袖,俨然已是宗主架势:“再来十六人撞门。”
教徒们合抱起粗重的圆木,狠狠往门上撞去,一道缝隙终于出现,正在欢呼之时,里面却有人重重一击,那玄铁门再度闭紧。离门最近的两人,也被那掌风带得倒了下去,猝然身亡。
而门里那人,亦是后退了两步,捂着胸口急喘。
她的头发,已一夜之间全白,衬着衰老的面容,如今的她,就像一名垂死的老妇。
“还在负隅顽抗,”门外传来血戒的吼声:“给我放火。”
立即有数人将油泼在大殿周围,随即掷出火把,轰地燃了起来。
血戒还觉得不够,亲自上了屋顶,一拳打出个大洞,然后将清油和火把,一同扔了进去。看着殿内腾起的浓烟,他冷笑不已。
内外皆起火,她已无路可退,最后坐在那池边,疯狂大笑。
什么都没有了,连湛儿也走了。
为了那女子,他竟对她出手,他彻底不认她了。
“湛儿,湛儿……”她眼神已恍惚,伸手去拿那剥皮的匕首。
突然,殿内大梁经不住火烧,塌了下来,砸在她的脚边。
她又猛地回神,如被蛇咬般,扔了匕首。
而这时,房顶已彻底崩塌,血戒的身影呼啸而来,将她一把拎起。
她大怒,立即击出一掌,然而,她现在的功力,已不足往日的三成。
血戒轻蔑一笑,竟直接把她从房顶扔了下去,摔落在人群中央。
火光照亮了她的脸,血蓉绕着她慢慢走,恶毒地笑:“啧啧,这不是我们永远年轻貌美的宗主么?怎地变成了这样?”
血蓉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硬生生扯得她的脸抬起,丑陋的容颜,顿时清晰地现于人前。
“你们可知道,宗主是用什么法子永葆青春?”血蓉捏着她脸上的褶皱:“人皮。每个三个月,她就要杀一名美貌少女,将人家的脸,换给她自己。你们想想,二十年内,光为这一张脸,她杀了多少无辜的人。”
教众中已有人开始怒骂她禽兽不如,更有若干女子,争相朝她吐唾沫。转眼间,她身上脸上,便已污秽不堪。
她生平最怕脏,此时如疯了一般,向四周胡乱袭去,血蓉猛地在她背后拍了一掌。
鲜血从她口中疾射而出,她倒在地上,眼睛愣愣地看着夜空。
那里,仿佛幻化出了过去的图景:她那时,是真的美丽娇俏,拎着裙子在花间奔跑,身后是那名俊朗男子,笑容温柔。
“你……害苦了我啊。”她喃喃道。
就在这时,仿佛是梦境变成了现实,白衣男子从空中降到她身边。
“廷勋……”她缓缓抬起手,想要触碰他,却又在空中僵住,随即眼中迸发出惊喜:“湛儿。”
元湛未言语,他方才,听见她喊了父皇的名字,在这最后一刻,她其实仍记挂着过去。这让他心中悲怆。
“好,这小子也来了,今日便让你们娘俩一起,葬身于此。”血炼双眸赤红,立即便要出击。
血蓉连忙拉住他。元湛的功力深不可测,她是亲身领教过的。她换了副笑脸:“少主来了,方才不过是玩笑呢,少主不要生气。”
她一边说着,一边站在元湛身后的血戒使眼色,暗示他偷袭。
“这玩笑,开得可真不小。”元湛淡淡一笑。掌势突变,血蓉急忙拖着血炼闪避,却不曾想,他的那一掌,竟是击向背后。血戒的身体,立即飞了出去。
眼见首领重伤,其余人顿时气势大弱,再不敢逞强上前。
“能上这赤霞山的,谁手上不是沾满鲜血,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满口仁义道德。”元湛冷笑:“本少主便将话说个明白,此时愿忠诚于我的,我放他一条生路。仍执迷不悟的,那便对不住了,我今日即便屠尽血宗,也要将这门户,清理得干干净净。”
此言一出,众人胆寒,不多时,已陆续有教徒扔了兵器。
血炼见状,更是焦躁,竟甩开了血蓉的手,向元湛袭去。
“看来使者还剩半条身子,仍是觉得多了,那本少主便成全你。”元湛并未闪躲,只等他近身的那一刻,手突然抬起,竟就这样将血炼穿胸而过。
血炼瞪大了眼睛,尚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何事,元湛却已双掌一分,将他硬生生地撕成了两半。
如此惊骇的杀人之法,吓得教众们在顾不得其他,即刻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
血蓉见势不妙,转身就想逃。元湛含着温和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既然这般爱血炼,又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上路,总要相陪才好,你说是不是?”
血蓉只觉头顶一凉,满头青丝,竟连着头皮被尽数扯下。
“你方才,就是这样扯宗主的头发的,不是么?”元湛眼神幽冷:“本少主很记仇的呢。”
鲜血流了满脸,血蓉面目可怖,却只顾磕头:“少主饶了我,少主饶了我。”
“祭典之时,便已饶了你一次。本少主最讨厌不知悔改的人。”元湛一指旁边的人:“你,还有你,把她和血炼一起丢进化骨池,从此他们便能永世不分离了。”他仿佛成全了一桩美事,神情十分满意。
血蓉尖叫着被拖了下去。血戒亦只能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无力言语。
元湛伸手去扶宗主,她却瑟缩了一下,怔怔摇头:“我脏。”
他心头一痛,沉默地将她扶靠到自己肩上,一步步走向尚未烧毁的偏殿。
关上门,宗主的最后一丝力气也已殆尽,脚步一滑,倒了下去。
元湛接住了她,将她放到旁边的石床上躺下,拿了布巾,将她的脸擦拭干净。
他的动作细致而轻柔,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中流下泪来。
“湛儿。”她伸出颤抖的手,慢慢抚上他的脸:“我这一生……什么都没后悔过……唯独后悔……当初丢下了你。”
元湛的指尖,亦是剧烈一颤,紧咬牙关,忍住泪意。
她忽然捂住胸口咳嗽,大片鲜血,从嘴角渗出。
元湛立即握了她的手,掌心对着掌心,为她输送真气。
她却摇了摇头,拒绝真气的进入:“不必了,我已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元湛依旧紧握着她的手,要强行为她疗伤。
“你是个好孩子。”她的唇边逸出笑容:“死的时候有你陪在身边,娘不孤单。”她的喘息已愈发弱了,低声说了几个名字:“他们都是我的人,如今在各国身居高位,日后定能为你所用。”
元湛不语。
她轻叹一声:“我知道,你不想要这些,但是这个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你不吃人,人便要吃你。听娘的话,将血宗发扬光大,即便你将来用不着,给你那个小媳妇儿用也是好的。”说到这里,她笑了一下:“其实……娘还挺喜欢她的呢,性子倔,又聪慧,和你真是天生一对儿。”
如同平凡母子在闲话家常,她的脸色却已苍白得接近透明,眉心的那点朱红,却越来越烈,仿佛有鲜血要从那里迸发而出。
她因练天火*,经年累月服用丹药,剧毒逐渐侵蚀心脉,如今已到了衰竭的极限。他之前正是因为得知此事,才决定回赤霞山,陪她走完这最后一程。
瞳仁中的光,渐渐涣散,她的手垂了下去。
元湛抱紧了她,哽咽着一声声喊:“娘,娘……”
不知是否在去往那个世界的路上,听到了这呼唤,她的眼角,一滴泪轻轻滑下……
元湛将她,葬在了赤霞山顶,墓碑朝着帝京的方向,上面未刻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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