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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燕家最重要的可就是那些商队了!”
喝口酒润润嗓子,燕征再度开口:“五郎你知道嘛,母亲每次来找我,都会嘱咐我好好表现,然后跟我要钱,带着成箱的金子珠宝回家,起初还很和善,可是到了后来,若我给不出钱,母亲便大发雷霆,她却从未曾用自己的钱给我买过任何东西,我的吃穿用度反倒全是阿爹命人置办的。年少的时候傻,还看不透母亲的心思,可越是长大,就越是明白母亲心中的算计,就越来越觉得母亲不像是母亲,舅舅却更像是父亲。事到如今,我也想明白了,我就只是常安燕府的燕四郎君,我的一切是阿爹给的,我就只要做好阿爹交给我的差事便可,其他的,多想无益,徒增烦恼罢了。”
“徒增烦恼嘛……”燕秋尔叹一口气,说道,“四哥好歹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知道自己是谁,可若我也非是阿爹的亲子,那我又是谁?离了常安燕府,我还能去往何处?”
燕征有些懊恼地蹙眉。这事儿还是怪他,当日他倒是与五郎说那些有的没的干吗?今日五郎又不知在世安苑被阿爹责骂了什么,竟寻思起这些事情来了。
尽管懊恼,燕征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燕秋尔,干脆将酒坛又拎了起来,直接放到了燕秋尔的面前:“难得五郎主动来找四哥喝酒,咱们可别想那些烦心事儿了,喝酒!今儿个四哥陪你,不醉不归!”
方才还不让他喝呢,现在不知该如何开解他,便想将他灌醉了省得麻烦?燕秋尔淡淡一笑,抓起酒坛向燕征一敬,便仰头猛灌一口下去。
燕征心肝一颤,暗想不知明日阿爹又该怎么收拾他了。上一次他给五郎喝了酒,第二日见着阿爹的时候阿爹就警告过他别再让五郎喝多。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谁让阿爹要责骂五郎了,可不关他的事……是吧?
为自己斟一杯酒慢饮,满心忧虑的燕征却是已经品不出酒香了。
依着燕秋尔的酒量和这般豪迈的喝法,不出两个时辰,燕秋尔就已经醉得找不着北了,却还死抱着酒坛不撒手,往嘴里灌一口酒,能有一半是洒在身上,另外一半也未必都进到嘴里。
“四郎君。”燕征正想着该将几乎醉死的燕秋尔送往何处时,贴身伺候他的女婢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四郎君,方才梁管事来了,说是主君吩咐,若四郎君与五郎君聊完了,就将五郎君送回住处。”
住处?燕征蹙眉。阿爹特地派了梁成过来,不是将人接回世安苑,就只为了传这一句话?燕征有些不解,不过既是燕生吩咐的,燕征便会照做。
“五郎,能站起来吗?”燕秋尔走到浑身瘫软的燕秋尔身边,握住燕秋尔的双肩想要将人扶起来。
“唔……嗯?”燕秋尔的手下意识地抓住燕征的手臂,仰头,茫然地看着燕征,困惑地盯着燕征瞅了半天,似是才认出燕征一般,“征哥?”喝得太醉,燕秋尔无意识地用了前世的称呼。
燕征一愣,半抱着燕秋尔将人拽了起来:“是我,来,好好站着,四哥送你回去。”
“回去?”此时的燕秋尔哪儿还站得住,两条腿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根本使不上力,“回哪儿?”
“回你住的地方。”燕征承受着燕秋尔的全部重量,考虑着是要抱还是要背。
“哦哦……我住的地方……嗝……回去……”恍然大悟的燕秋尔抬脚就往外走,结果脚刚落地腿就打了折,整个人往一边儿栽去。
“五郎!”燕征的心猛地揪起,一个箭步上前将燕秋尔又抱了起来。五郎这幅模样,他们还能安全抵达五郎的院子吗?
“四郎君。”女婢见燕征一个人根本扶不住乱动帮倒忙的燕秋尔,便开口建议道,“四郎君,夜已深,外边风凉,五郎君又醉成这样,不如就让五郎君住咱们这儿吧?四郎君若是怕咱们照顾不好五郎君,那我去将五郎君的贴身女婢找来。”
燕征犹豫片刻,这期间燕秋尔又胡乱冲撞,几次都险些栽倒,燕征也觉得他是真的无法保证能将燕秋尔安全地送回去,索性便接受了女婢的建议。
“让人去五郎那儿知会一声,找个细心伶俐的女婢来伺候五郎君更衣。”
“是。那婢子这就去让人在厢房收拾个屋子出来。”说完,女婢就利落地转身要走。燕征这儿的仆婢行事都与燕征有几分相仿,雷厉风行。
“慢着!”燕征架着燕秋尔向外迈开一步,随即又觉得不对,立刻开口止住了女婢,“不必收拾厢房了,五郎今夜就睡我床上吧,我在暖阁凑合一宿就成。”厢房里的床褥都是为仆婢准备的,哪能让五郎去?
“四郎君,这……可暖阁这边儿也不好睡啊。”
“无碍。去给我抱床被子来,我在这儿守着吧,晚上若是有什么事还能照顾着五郎。”
合着四郎君是不放心将弟弟交给外人啊。即使如此,那女婢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按着燕征的吩咐去准备。
燕秋尔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燕征摇头失笑,只能抱起燕秋尔将人送到床上,翻出一套自己还没穿过里衣放在床上,等着女婢来为燕秋尔换上,左右再看看,觉得没有自己能做的事情了,燕征就退到卧房外的暖阁去了。
又折腾了约一刻钟,燕征这里才消停下来。
然而燕秋尔和燕征睡了,在世安苑的燕生却还清醒得很。
“梁成,五郎可已经回去了?”燕生坐在书案之后,手上的书却是半晌都翻不过一页。果然一旦那孩子不在身边,他就有几分坐立难安。
“没有,许是醉得厉害,四郎君将人留下了。”跟了燕生许多年,梁成觉得近些年他已经能够了解主君一举一动之后的含义了,可是今日梁成发现,他还是不够了解主君。既然五郎君不在身边便心有不安,那便将五郎君接来啊,五郎君不也在他们这儿住了许久了吗?会有所顾虑可当真不似主君作风。
“四郎将他留下了?”燕生一愣,视线从书页上离开,似有几分不快地看着梁成,“那四郎让他睡在何处了?”
“就在四郎君卧房里。”连这样的小事都能知道,梁成突然对自己在燕府中建立起的这张情报网感到十分自豪。
燕生的眼色一沉,更不高兴了:“那四郎睡哪儿了?”
梁成眨眨眼,不明白自家主君为何不悦:“也是在卧房吧?也可能是在外间或者暖阁,总之没见着四郎君出来。”
燕生抿嘴。不是都让梁成去告诉四郎要将五郎送回去吗?怎的四郎还是把人留下了?五郎被留在四郎那儿,谁照顾他?四郎院子里的那些仆婢哪里知道五郎的事情?
站在一旁小心地打量着燕生的脸色,梁成暗叹一口。主君的心思可全都在五郎君身上呢。
善解人意的梁成开口提议道:“主君若是担心,那属下就再过去一趟,将五郎君接来?”
“不必。”沉默片刻,燕生语气生硬地拒绝了梁成的提议,“没什么事了,你去休息吧。”
“主君……”
“去吧。”
“是。”不放心地再看燕生一眼,梁成才脚步拖沓地离开主屋。主君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燕生突然大力将手上的书册甩到桌上,“噼里啪啦”的一阵杂响之后,书案上的东西便有大半掉落地上,没掉下来的也都乱了位置。
燕生长叹一口气,瘫坐在扶椅上。
怎的就动气了呢?明明只是觉得五郎变得有些特别,才想带在身边观察一阵的,明明只是想等弄清了五郎的心思便放他不管的,可怎么就变成他的心绪为五郎所牵呢?五郎就是当真不在意他的生死又如何?他自己的亲娘都未必在意,五郎在意或是不在意又能怎样?明知是与他来说无关紧要的事情,怎的就动了怒?怒就怒了,还因着五郎的一句话怒气全消,他何时变成如此好打发的人了?
他这常安燕府与燕家的其他府宅不同,别人家那是有亲情维系,无论长辈做错了什么、无论晚辈说错了什么,一家人都是散不了的。可他这里不同,这府里的孩子虽也是他的亲属,可毕竟不是亲子,他若不能一视同仁,日后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分崩离析,而这崩的还不仅仅是他的常安燕府,还是整个燕家的中枢,作为燕家的家主,他不能允许这样的状况发生。
他明知道该对孩子们一视同仁,他明知道自己不能偏爱任何一个,可为何五郎在他这里却有所不同了?连心绪都能被五郎轻易扰乱,日后他还如何能做到一视同仁?不该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