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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的脸色都变了,她一心想让大姑娘飞上高枝儿,眼看着林大公子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眼,若是家里和他的关系好些,难保太后不会爱屋及乌恩及大姑娘,到时候太后娘娘若是有恩典,还愁大姑娘的终身么?就算不能陪龙伴驾,也定能栓婚个公侯之家吧?”
王熙凤的的确确是深谙王夫人的心态,这会儿王夫人正因为好好的一个机会利用不上,心里面别提多不是滋味了。
贾琏闻言没与王熙凤一道继续挖苦二房,反倒是长长的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都晚了,这一次,恐怕咱们家麻烦大了。”
王熙凤坐直了身子:“怎么说?可是史侯那边得了什么风声?”
贾琏摇头:“林姑父在姑苏那会儿收了一个弟子叫做张文知,当初师徒两个都是探花,京中也传了一段佳话来着。林姑父当年进京述职的时候,还曾带着这位探花来过家里,这张大人如今在翰林院任编修,御前行走,这次是他给家里透了个口风,说是皇上这次恐怕要下大力气清查户部的借款亏空,先拿两家王府以儆效尤。”
王熙凤道:“我曾听爷爷提过,当年上皇在位的时候,好些王侯人家都从户部借了钱款,其中不乏功勋老臣呢。我们王家那时候也借了不少钱,后来爷爷在理藩院掌管各国进贡朝贺的差事,也是上皇体恤爷爷不易。那时候起,爷爷才还清了户部的借款。难不成江南盐务那么大的亏空,也是被人挪用了拆东墙补西墙不成?”
王熙凤冰雪聪明,贾琏一提到户部的亏空,她立刻想到了王老太爷曾经与她提起的这件事,当时候王家因为要接驾,银子花得和流水似得,也正因为如此,上皇才默许了王家从理藩院的差事里拿些好处,算是羊毛出在羊身上罢了。
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个道理,不止王老太爷明白,王熙凤明白,宫中的皇帝和璟轩当然也明白,就在王熙凤夫妻两个谈论此事的时候,皇帝也正和璟轩说起这件事。
“当年父皇给他们盐政的肥缺,本是为了让他们偿还因为接驾而从户部借走的银款,可这些人却把户部的钱款拖欠至今,反倒把盐政上贪来的银子用来结党营私,你父亲当年便看出了其中的不妥当,劝阻了一二,可老头子却吃了秤砣铁了心,还训斥你父亲刻薄寡恩。”当时他也在御书房,亲眼见到暴跳如雷的父皇把太子哥哥呈上去的奏折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太子哥哥的脸上都被锋利的纸边割出了两个血痕,一想到当时的场景,皇帝的脸色越发的阴沉,对太上皇的称呼也不那么恭敬了起来。
璟轩能够理解这位皇帝舅舅(叔叔)的心思,换位思考,若是有人当着他的面对魏臻说难听的话,可比他自己被作践还让人不快。不过想到如今老小孩儿似得明显悔不当初的上皇,璟轩咳嗽了一下:“皇爷爷当年也是有些糊涂,不过那些小人更加可恨。”
“当年他们吃进去多少,现在都要给我连本带利的吐出来。北静王可乖觉着呢,当年自己没对盐务插手,可却没少收底下人的孝敬。如今关着水溶,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他这个儿子重要,还是钱财重要。”皇帝冷笑一声,这些人他可都记着呢,一个也跑不掉。
璟轩笑而不语,难怪皇帝心知肚明谋害薛明义的事与北静王府没有关系,却还含糊其辞把水溶也给关在刑部大牢不许人探视。
离开御书房的时候,迎面碰上当班的张文知,多年未见的这位年少时的伴读,眉眼没有太大变化,身上的书卷气更浓了些。倒是张文知见到璟轩的时候不由得愣住了,璟轩正处于变化最大的这几年,身量抽高了不少,眉眼也渐渐长开,眉眼间曾经的那份孩童的稚嫩已经全然褪去,带着一丝让人移不开眼睛的风华。
不同于王祁每每提起张文知的愤恨,璟轩倒是并不曾有太大的触动,当年本也没有对张文知付出什么信任,便也没有所谓背叛的气恼,对方酸儒气十足的劝导,璟轩早就在看过之后抛诸脑后了。此时见到张文知,璟轩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负面的情绪,仿佛对面之人不过是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一般,擦肩而过也便是了。
等到张文知回过神来,璟轩已经在小太监的阿谀奉承声之后离他很远了,张文知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了嘴角的一丝苦笑,现如今他也明白林家的环境自与旁人家不同,当年的自己的确是做错了。只是知错又如何,到底,是回不到当初了。张文知想着,脑海里不自禁的想到当初第一眼看到便觉得比画上的金童还要漂亮的小娃娃璟轩,心里面不由得一阵酸胀。
“张大人,陛下叫你进去呢。”御书房门口的管事太监见张文知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愣神,低声提醒。
张文知这才回过神来,道了声谢,进去御书房当值去了。
第二日大朝,北静王带病上朝,请奏偿还王府对户部的欠款,姿态做的十足,皇帝也十分配合,直言知道王府欠款数额巨大,许他不足之处以器物古玩等抵偿。朝中消息灵通的大臣或多或少都得了消息,此时并不十分震惊,心中都在盘算自家能还上多少。
从这日下朝后,户部就忙了个不可开交,开始清点北静王府送去的银钱器物古玩等等,一车车的财物贴上封条从王府送往户部,沿路都有兵丁把守开路,两侧围观的老百姓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还当是哪家被抄了家,议论纷纷不已。
连北静王都被逼得连家中几代珍藏的古玩都被拿来还债,京中所有欠着户部借款的人家哪个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因而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户部俨然成了六部中最繁忙的了。
而皇帝似乎并不看重脸面,北静王刚刚还清了户部债务没几日,三司会审水溶的事便出了结果,水溶虽然在事后插手谋夺薛家的产业,但并没有买通山贼谋害薛家父子。最终这份结果送到御前亲批,皇帝虽然严厉斥责了水溶德行有失,用词颇不留情面,但最终裁定的惩罚却是雷声大雨点小,仅是罚他将侵吞得来的薛家产业如数奉还闭门思过罚俸一年罢了。
就在史家几乎倾家荡产,连城郊的庄子都卖了才把债务偿还完毕之后,被压在刑部大牢月余的史晔也被放了出来,因为身上的功名被革了还被责令永不叙用,但好歹捡了条命回来,史家两房如今就这么一个男丁独苗苗,保住了史晔的性命,两家人也不敢奢求别的了。
诸如此类的事不胜枚举,这些世家如今已经对当今皇上的举动麻木了,当今这位简直遮羞布都不愿意围一个,这哪是什么举证断案,分明就是拿钱赎人啊!可是如今上皇在深宫久不理事,连当年最得意的老臣都一个不见;太后那边油盐不进,谁也不理;皇后的话半点儿分量也没有,这些人心里面再抱怨又能如何?
想要重新联合在一起给皇帝试压,奈何北静王府起了头,诸如史家这种有自家子弟被压在刑部的都忙着凑银子还亏空,好早日把自家的孩子给“赎”出来,哪会和他们联手?拧不成一股力气,这些人哪里有能力撼动龙椅上的九五之尊,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准备还钱了。不过也有些眼尖的人发现,被放出来的,绝大部分都是北静王府一系的。忠安王爷可也是把欠款都还上了的,可忠安王世子至今却毫无消息。
和他们这些人沸反盈天不同,如今执掌户部的桓谦可是舒心得很,向来吃紧的户部难得涌入了这么多银钱,最然让他每天忙得头晕脑胀,但看着那欠账簿子上被勾去的款项越来越多,他这嘴咧得都要合不上了,捧着账本进宫和皇帝报功:“这下可好了,船务那儿银钱正吃紧,这下刚好可以拨过去一大笔,最近南海那边可有些不安分,也该是时候让他们瞧瞧咱们水军的厉害了!还有,今年西南大旱,本来我还发愁从那儿弄一笔银子置办粮草赈灾了,这下全都有了……”
听着小十捧着个账册在那儿摇头晃脑的说着,皇帝脸色柔和,眼底却泛着噬人的寒光。当年他带兵在南疆作战的时候,如果不是有太子哥哥盯着户部给他筹备粮草和战备,他手下的兵没有死在敌人的手里,也会被自己人给活活饿死、冻死。
当年的户部比现在还要吃紧,可想而知太子哥哥为了他是怎样艰难周旋在那一群蝗虫之间的,又是怎样被这群蛀虫攻讦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逼死太子哥哥的,从来都不仅仅是老大那些人,这些人,人人有份,谁也别想逃过去。
太子哥哥,我一定会给你看一个真正的盛事。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那些尸位素餐的人,我绝不会给他们留什么脸面。
于是乎,当今的这位哥控皇帝大人,是真的真的不在乎所谓的脸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