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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着木质锅盖的大锅里汤汁沸腾,但是年轻男人坐在旁边不去看也不去管。
纵使白气四溢,汤里的气味竟然一点也没有泄露出来。
像是一个翻滚多年的秘密,像是一场等待结局的沉默。
似乎怎么也长不大的小狗身材越来越滚圆结实,它在厨房门口呜呜叫了两声,只换来男人一个轻轻的笑容。
小狗趴在门槛上,在这个家里它可以去任何地方,除了这个厨房。
大概这就是两个男人对自己职业操守的无形坚持吧。
比男人掌心略小一点的鲍鱼被他从壳里剥出来,手中的小刀一转,绿色的鲍鱼内脏已经被甩到了篓子里。
在沿海的地方,鲍鱼内脏的鲜美是渔民们不与外人道的秘密,但是冬天的鲍鱼内脏里含有毒性,吃了之后可能会让人起疱疹。
鲍鱼刷洗干净,码放在盘子里上锅蒸制。
滑子菇清洗干净后切去尾部,鸡胸脯肉从熟鸡上切下来改刀成小丁,豌豆煮熟。
奶汤已经炖煮了三四个小时,打开大锅的锅盖,一股鲜香醇美的气味才像晨雾一样慢慢地透了出来。
鸡鸭棒骨早已骨肉分离,猪肚也炖煮到不知何处可寻,男人用汤勺小心翼翼地撇掉汤最上层的那一点杂质,然后把奶白色的汤舀了出来。
滑子菇、鸡脯肉、豌豆下锅翻炒到出了香味,再倒进鲍鱼蒸制出的汤汁,滚开之后下入鲍鱼,最后从上到下洁白的汤水被提成一道汤柱激流而下,浇灌在鲍鱼之上。
一次,一次,又一次,伴随着汤水的热度和冲击的力度反复几次之后,鲍鱼那道十字花里面都浸透了高汤的鲜气,此时再转成小火慢慢煨煮一会儿。
在厨房外有一个老头已经第三次路过了,闻着厨房里传出的气味,他已经第四次点头了。
小白狗从他的腿间穿来穿去,似乎也在为即将出锅的美味兴奋不已。
“着急什么?我就说做冰炸鲍鱼蛋吧,他非要做这个费事的,等着吧!”老头把小狗抱起来,拍了拍它的耳朵。
“香气蕴而不散,那个小勺把大朝的做汤手艺□□的不错呀。”老人捧着小狗踱着四方步回了堂屋,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与满足。
又过了半个小时,沈何朝把一个摆着大深盘和两把汤匙的托盘步伐沉稳地端到了老人的面前。
七八枚切成十字花的大鲍鱼上撒了一点香菜末,奶白色的汤底映着绿色的盘子,像是绿翡翠里镶着一块昆山玉。
黄色的菌类,绿色的豌豆,粉白色的鸡肉脯,还有颜色淡黄的鲍鱼。
看起来清清淡淡好像只是随便煮煮的东西。
真吃起来才明白什么叫做东西全在味道里。
鲜美的味道超过了任何一种食材能够达到的极致,唯有最用心的调弄才能让它们融和的如此浑然天成。
从汤到料,每一口都是让人舒坦到毛孔的鲜香润滑,又超越了这些美好的形容,又似乎是给这些形容做着最精辟的注解。
沈抱石尝了一口,觉得自己真的是找不出任何的毛病,从器皿,到配色,从香气到味道,单一的色香味和融合在一起的完整度都到了一个他已经可以满意的境界。
“嗯……不错……就是香菜有点粗。”挑来挑去,总要挑出点毛病才行啊。
沈何朝没动勺子,看见老头儿吃了一口,他立刻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个拍立得相机。
“咔嚓。”
老头口是心非举着勺子的样子和那份奶汤鲍鱼就一起定格在了照片上。
沈何朝找出笔在后面认认真真地写着:“一九九八年大年初一,奶汤鲍鱼。爷爷说香菜有点粗。”
照片小心地放在相册里。
在妹妹不在的日子,这样的照片已经积累了厚厚的一本。
“香菜你也写!香菜你还真写!哼,写就写……”沈大厨觉得沈何朝这是在借机告状,等着小丫头看见了又要吵他欺负人了。
喝汤,喝汤,我把汤都喝了,让你告状!
沈何朝毫不意外地看见自己的爷爷又开始“无理取闹”,这半年他真的是快活成“老小孩儿”了。摇摇头他弯腰抱起小腻歪去了厨房。
汤里的骨头挑几根出来给小狗磨牙也不错的。
刚走出堂屋,沈何朝就听见有人敲响了大门。
鲁地风俗,拜年要趁早,现在已经快到晚饭的时候了,怎么会有人上门?
打开门,门外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两个高大的黑衣人一边一个地站在门口,一个一看就习惯点头哈腰的男人对沈何朝说:“您好,这里是沈抱石,沈老先生家么?”
沈何朝点点头。
刚刚问话的男人小步走到车前,对着车里的人叽里咕噜地说了两句。
一个黑衣人打开车门,另一个黑衣人用手扶住车顶。
一位身穿旧时代款式长袍的老人从车上慢慢地迈了下来,相较于他的年纪他的身材称得上高大。一身苍青色的老式长袍、丝毫不乱的斑白鬓角、一根硬木的手杖——这个老人看起来像是从老电影里走出来的绅士,派头十足气场强大。
对着沈何朝,看起来难以相处的老人微微行礼:
“你好,鄙人正川雄一,中文名字沈抱云。”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嚎!窝还是存稿箱!
我半夜去检查了一下渣草的牙缝,没有发现留言啊,奇怪,留言都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