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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易心头一跳,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二楼走廊尽头,祝妈的家。
在德盛街上,祝正义是祝妈讳莫如深的一个心坑。
四十年前他神秘消失,据说跟着蛇头偷渡到了美国,从此过上吃香喝辣满地捡金子的美好生活。祝妈怀着还未出生的孩子被丢弃在家里,茫然地面对上门讨债的一帮又一帮人。
红油漆和黑油漆在墙上门上刷出咒语一般的词句,祝妈在这样的刺激里生下了一个羸弱的早产儿。祝正义的名字从此在母子俩生活中消失。祝妈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一个人打几份工,花了十几年时间,总算把越滚越大的债还清了。只是年纪越来越大,儿子又不在家,她什么活都做不了了,现在以在市场门口卖点青菜玉米为生。
德盛街上的三姑六婆提起祝妈时,都带着点钦佩,又带了点鄙夷和不屑。她们有夫有子,自觉总比祝妈这样孤零零的女人高上一等半等。她们低声地谈论着十年前祝妈儿子离家出走再不回来,又兴致勃勃地说起祝正义当年如何长了一张倜傥风流的脸,一副笑起来能迷倒整条德盛街所有少女的眉眼。
祝妈当年也是被这样的容貌和气度吸引的。她毅然抛下父母兄弟和富裕家世,跑来跟祝正义做一对贫贱夫妻。
两人手牵手第一次走进德盛街时,人人都觉得那是一双般配的璧人。
这些八卦方易是最近才知道的。他每日下楼上楼,总会遇到在楼道前支起桌子打麻将的房东太太。女人们嗓门奇大,精妙讥讽一串接着一串,方易掏钥匙开楼门的间隙,就这样捕捉了许多八卦。
叶寒听了方易的话,静静盯着他。
他不说话的时候更有压迫感,英气勃勃的眉目透出几分倨傲。
“这个故事有什么用?”叶寒问他,“它是恶灵,只需剿灭。”
方易一时语塞,看看站在巷子里的细长人形,又看看叶寒。
“这个恶灵已经看到我了。如果我不解决它的问题,它会跟着我回家。”方易看到叶寒一脸不信,无奈补充,“真的,我家里现在就有几个从……各种地方跟回来的。知道背后的故事应该对解决它有点帮助吧?电视剧和小说里都是这样说的。”
叶寒:“我可以直接剿灭它。”
方易眼睛顿时发亮:“哦对!对对对!你可以的!那麻烦赶快——”
“这个不行。”叶寒冷静地说,“它的尸体没处理干净,还被活人控制着。”
方易:“……废话那么多你到底行不行?”
叶寒平静地点点头,转身就走。
方易忙拦在他面前:“你行你行,我信你。现在应该怎么办?”
叶寒:“去它说的那个地方看看。”
此时暮色已经很重,祝妈家没有亮灯。方易试探地敲了敲门。
这个恶灵实在太诡异太巨大,叶寒所说的“四十年”让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失踪四十年的祝正义。
四十年的陈腐尸体,还放在祝妈的家里?
方易头大如斗,又抬手敲门。
等了好一会室内才亮了灯,两鬓斑白的老人把门开了一条缝,眯着眼睛瞅他。她已六十多岁,视力下降得厉害,脸上满是警戒之色。
“祝妈。”方易笑吟吟地打招呼,“我是住在前面隆盛花园的……”
“方仔啊。”祝妈认出方易之后,脸色缓和很多,“你不是撞车住院啦?好没有?瘦了很多哇。”
方易心头一松:谢谢你的好人缘。
“好很多了。”方易继续说,“你的菜卖完了吗?我回来太迟市场都关门了,想买点菜做饭。”
德盛街的街坊们也常常会来祝妈家里问是否还有剩下没卖的青菜,祝妈当即打开了门,招呼他进来,转头拖出一个菜筐。菜筐里的菜不多,卖相也不好,但方易掏出钱说全要了。
祝妈给他找袋子的时候,方易扫了这个家一眼。房子很小,除了紧闭的卧室门之外,厨房和客厅一览无遗。天长日久的尘垢把墙面染黑了,开了盏小灯的厨房依旧昏暗,除了祝妈翻找袋子的声音外只听到关不紧的水龙头正有节奏地滴水,一声声落进龙头下方的一个大水缸里。
这是一只现在已经很少见的陶制水缸,两人环抱大小,缸身裂了几道缝,用铁丝密密匝匝地绕着捆住了。
方易低头,心头一跳,忙回头看站在身后的叶寒。叶寒也盯着水缸下部。
那个闻虾饺的小人正坐在水缸旁的地上,背靠着水缸,整理它血淋淋的包裹。
方易装作要帮祝妈找塑料袋,走近了那个水缸。
在灯光下水缸里的一切都一览无遗。半缸清澈的水被落下的水珠激起涟漪,撞在缸壁上悠悠地又荡了回来。
“你看什么?”祝妈拿着几个塑料袋,突然抬头问。
方易拍了拍水缸:“这种缸好啊,现在都见不到了,以前我在乡下见得多。”
他说得十分自然,祝妈随之点点头:“我爹没死的时候做的。用了四十年,都裂开了。”
“能装多少水?”方易探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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