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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但路上的景致仿佛都没有太大的变化。拐角的书报亭外还放着红色的打气筒,厚重的大叶榕将树荫温柔地覆盖在亭上,和以往的每周四一样,南方周末头版头条的标题用粉笔写在亭外的小黑板上,下方还有“充手机费”等等小字。宿舍区门口依旧趴着又肥又圆的菜狗,看到陌生的来人也只是抬抬眼皮,打个呵欠,头又低垂下去,默默晒它似乎永远晒不完的太阳。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的门卫没让他俩登记,两人径直走了进去。楼与楼之间的夹道上种着高大的苦楝树,花都落尽了,一串串翠绿的果子挂在枝上。
一路过去,都是微苦的清香。
走到尽头便是方易以前住的家。一排小平房,门口放着破缸,青嫩的杨桃挂在树上,树栽在缸里,歪着身子,也长得很好。
一个年轻的男孩子站在树下,牵着个女孩的手,两人小声地说话,脸上都是掩不了的欢喜。
哎,谈恋爱了啊。方易又惊又喜,默默站在不远处看。表弟杨穆今年应该结束高考,现在看来他心情很放松,结果应该还不错。
杨穆学习成绩很好,比方易当时要好得多。中考之后本想不读了,结果考出个总分全市第二,数学英语都拿了满分,最后还是继续往下念。方易读研的时候跟着导师做项目,自己也在外面找了些兼职,应付自己的生活支出之外,剩下很大一部分都给了杨穆。舅舅外出打工,杨穆和方易生活了很多年,两个人的关系非常亲密。
女孩先发现了呆站在一旁的两个男人,戳戳杨穆的肩。
方易不懂怎么说话了。他刚想开口,眼睛和鼻子都发酸,手脚有些颤抖,忙将手上的礼品递过去。
杨穆怀疑地打量着他。
叶寒接过方易手里的东西递到杨穆面前:“你是方易的表弟吗?我们是方易的同事,到这边出差,顺便来看看。”
杨穆涉世未深,不知道世界上不可能有这样的同事,听到对方说是表哥认识的人,态度一下就变了。
方易懵懵懂懂地跟着叶寒走进小平房里,看到破缸上用石片画的两个火柴人,差点掉眼泪。
当时他俩还小,杨桃树刚刚插下去,新叶没长一片。杨穆在缸上画了个表哥,他也在缸上画了个表弟。两个小人细细的手搭在一起,圆脑袋挂着歪斜的笑。
如今杨桃树已经长得那么大,把缸都撑裂了一条缝。
回来的路上方易一直很沉默。叶寒握着他的手,在完全陌生的城市里光明正大地走。
自己的遗照和舅妈的遗照摆在一起。他点香的时候心情是完全无法形容的复杂,好像隔着一层重纱看到了平行世界的另一个自己,生死都不真切。
和杨穆聊了几句,主要都是叶寒沟通,方易默默地盯着杨穆,有一句没一句地听。舅舅还没回家,杨穆获得了保送上海某知名高校的名额,暑假还要去参加一个很有名的夏令营。他们就要搬家了,搬到一个小区里,套间在八楼,很通透,两房一厅,比现在这个地方宽敞。年轻人很开朗,只有提到自己表哥的时候才露出片刻的迟疑和怔忪。
他们用的都是方易死后留下的抚恤金。
对于事故,杨穆了解得也不多,只知道有人赔了很大的一笔钱,舅舅去信访过几次,他也在网上发过帖打过举报电话,但全都不了了之。
“好好过自己的,他不会怪你们。”方易憋到最后总算开口,“你们过得好,他很高兴。”
杨穆又用怀疑的眼神看他。
一直到休息,两人都没接到石丰艺的电话。叶寒觉得肯定是面基十分愉快,根本想不起他们这两位天师,方易觉得不放心,打了几个电话,但都没人接。
可能直奔主题,所以没空听。方易自言自语,也接受了这个说法。
“你以前也挺帅的。”叶寒说。
明明是双人标间,叶寒坚持要和他挤一张床,两人卷着被子看电视聊天。
“那张照片是本科毕业的时候拍的,化了妆,又修过片。本人很丑,还挫。”方易问,“你知道挫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反正我觉得好看。”叶寒懒洋洋地说。
方易装作大睁眼睛看电视,觉得心里又好像装满全世界似的,快要砰的一声炸开了。
关了电视和灯,两人正准备躺下时,窗外传来几声凄惨的猫叫。
哀叫的不止一只猫。方易侧耳听了一会,爬起来拉开帘子往外看。
“别理它们。”叶寒一副君王模样侧躺在床上,“睡觉了。”
“……不对,这个人有点面熟。”方易推开小窗,额头抵在玻璃上,眯着眼睛细看。
酒店旁边就是一条小巷,不少野猫窝在巷子里过夜。此时巷口路灯下,一个女人拿着布袋,正把小猫往袋子里塞。猫们哀哀地叫,但没力气挣扎,在地上滚来滚去。
女人身后的女孩拉着她,试图阻止:“妈妈,求求你,不要这样做了……妈妈啊……”
路灯照亮少女的半张脸。方易认出她是和杨穆手牵手说话的那个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