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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姜从屏风后转出来,本来看公西吾初愈就一直盯着书卷想说他几句,见到聃亏立在门口,便转口问了句:“山下有什么消息没?”
聃亏点头:“还真有,秦王病重不治,太子嬴政即位了。”
易姜怔了怔,公西吾也抬起了头来。
都说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看来这话也有点道理。山下风云变幻如何翻涌,山上都是一片平静的。
公西吾却没说什么,只是找出了地图摊在桌案上研究了许久。这里的地图典册都是前人留在鬼谷中的,所以看起来分外老旧,疆域也还是以前的样子,他却看得很仔细,仿佛可以从里面看出什么玄机来。
晚上入睡时,易姜本想与他讨论一下此事,但一想这有什么好讨论的呢?在她的世界里的确是秦国一统了天下,现在看来一切也都发展的很好,恐怕将来也是这个局势。可世上多的是未知数,谁知道最后会是什么样的局面,讨论到最后还不是没有结果。
公西吾坐到床边来,身上的袍子微敞着,易姜一边给他拢了拢衣襟,一边观察他的神色:“你的身体到底好了没有?”她真怀疑是不是留下了什么后遗症,这么冷的天也不怕冻,会不会连感觉都迟缓了?
公西吾原本在想着事情,闻言转脸看向她:“我也不清楚。”他忽然伸手将易姜揽进怀里,就势一翻身压住她,唇贴了上来:“你试一试便知晓了。”
易姜无言以对,他身上的药味已经淡去许多,那股熟悉的气息又弥漫开来,紧缠着她的手臂火热有力,吻的却很缠绵。这冬日的夜晚,紧贴在一起叫人温暖,便不舍得离开。他的手指沿着她的腰线游移,叫她麻痒难当。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全好了。”她难受得直想躲。
公西吾并不是个热衷于男女之事的人,但兴致已经挑出来了,哪有收回头的道理,手下没有半分停顿,从那松散的衣襟里探进去,拂过沟壑,攀登顶端,已是驾轻就熟的气势。
易姜咬着唇,但被他的口齿给撬开来,声音还是泻了出来。
公西吾的动作里有种强势的温柔,抵着她的腿步步推进,这时候易姜又觉得他慢半拍了,但一融入她他便掀起了狂风暴雨。
易姜的呜咽像是窗外寒风一样破碎,又像小动物一样柔软,心里却很气愤,抓着他的背两相搏斗……
她后悔了,早知道就不问了,他这身体底子,能有什么后遗症,别给她整出个后遗症就不错了!
无忧照例每日一早在院子里练剑,扫着落地的残枝败叶,越来越有架势。
易姜起的不算早,刚吃完饭就倚在廊下看着他,眼前有些恍惚,一晃眼他都这么大了,真是光阴如梭,也难怪山下局势已经变成这样了。
公西吾从屋内出来,一边走一边系披风:“师妹,随我去山腰老师的居所整理一下典籍。”
“我早已整理过一遍了。”二人战斗耗光了精力尚未复原,她兴趣缺缺。
“恐怕你整理的只是皮毛。”他走过来牵了她的手朝山下走。
易姜听他话中意思可能还藏着别的书,便乖乖跟着他下了山。
山道上覆着一层雪,有些湿滑,他手扶着她的腰,走得很慢。透过光秃秃的苍天大树朝下方看去,隐约可以见到山脚一片白茫茫的小路,远处连绵的山头也是一片雪白。在这里看这个世界安宁的像是毫无纷争毫无杀伐,一切都平静的如梦如诗。
“我总觉得,此生是有希望见到天下一统的了。”他收回视线,继续缓缓下行。
易姜却是一愣:“怎么,你原本不这么以为?”
公西吾点头:“我原以为我这一生都要耗在这个遥不可及的目标里,也做好了准备,到最后大多是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易姜当然相信他说的话,他分明就是计划了一切,将自己也计划进去,最后耗尽了一切算计,也就退无可退了。可明明白白听着他说出来还是觉得刺耳,偏偏他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
难怪当初问他天下大定之后想做什么,他回答的含糊,其实是根本没有想过,他最初就没有打算全身而退。
“这世上多得是和你想法一致的人,只不过你想的隐晦,有的人想的外露,但出的力多了,总有那么一日的。”易姜说这话时人已经在中间一块平整的石板上停住,极目远望,先前一直在厚厚云层里藏着的阳光露了头,将半边天都染成了金黄。色泽这么炫丽,连下方白皑皑的山脉也照出了辉煌的色调来。
公西吾一手揽着她,一手拂了一下眼前的雾气,在易姜眼中却像是揭开了景致的一角,阳光从他宽大的衣袖后渐次露出,有种拨动天下的波澜壮阔。
“如今时局如此,他国被吞并是迟早的事,只不过齐秦二国究竟谁胜谁负还有些难料,待分出结果那日,也算是你我师兄妹分了个胜负了。”
易姜笑了一下,率先朝下走去:“我的胜算可大得很。”
公西吾看过来,轻抿着的唇角微微扬了一下,不置可否。
长长的石阶上人影一前一后,积雪上留下两行脚印,一直向下蔓延开去。
这一年,还是少年的嬴政即了位;这一年信陵君再度出山扶持魏王;这一年齐国的大权被武安君田单把持……
天下的时局轻悠悠地摇晃,上面是宫阙楼台盛放着的帝皇梦,下方是百姓们颤颤巍巍双手中的一抔流沙,究竟谁能将这流沙筑成坚固的根基,无人可知晓。
这一年,云梦山鬼谷子重新开坛授徒。
有人说鬼谷子有两位,也有人说鬼谷子只有一人,然时男时女。
反正知道内情的都明白那就是易夫人和公西吾,可到底谁才是此代鬼谷子,恐怕也只有入山得拜门下的学生才清楚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