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鬟煮茶侍奉府君。
暮笙走到书案前,想了想,拿出一张纸笺来,提起毛笔,正要往砚中舔墨,便见漆黑的砚池已干涸,凝神一观,中间还有几粒白色的物事。
那物事不多,细细的分布的极散,不细看看不出来。细看便觉它们样子白的有些通透,如那品相下乘的琉璃一般。砚池中怎么有这东西?暮笙甚是不解,将毛笔搁回笔架,拖过砚台来细看。
郡守府关乎一郡安宁,自有许多机密,自来了此地,暮笙便极为谨慎,书房中为何平白多出这不知名的东西来?她拧眉想了想,用手指轻轻划过,抬起,指腹上便沾了一些。
暮笙端详良久,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舔。
咸的?
暮笙思索着,漆黑的双眸一点点沉晦下去,片刻,她抿着小嘴,高声唤了人来:“研墨的水是打哪儿来的?”
在她书房中侍奉的是她的丫鬟,水自也是她们取来的。
丫鬟想也未想,便道:“自是府中的井中打上来的……”
暮笙拎着那砚台,歪着脑袋翻来覆去的看,摇了摇头:“不对,你再细想想,往日墨干后,不是这样的。”
“婢子想起来了。”丫鬟果真细细回忆了一番,赧然道:“府君恕罪,这水是海水,那日厨下送了鲜活的海鱼来,装在木桶中养着,婢子本是取府君研墨用的水,便从头舀了一盏。”
她生怕暮笙怪罪,声音越来越低:“那水清澈的很,且府君正急着唤婢子,婢子便取巧了……”
暮笙拧紧的双眉却慢慢的舒展开来,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这时——
“府君,圣上降诏!”
暮笙倏然睁大眼睛。
手中的砚台滑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此为密诏,来宣诏的是礼部官员。
宣读完毕,那官员将写在玄色锦帛上的诏书收起,笑着伸手扶起暮笙,道:“下官出京之时,齐王殿下、原先的那位崔大人,还有几位熟谙盐事的大人都已准备启程,想必不出几日便会到临安。”
暮笙接过诏书,好生收进袖中,拱手道:“多谢大人告知,”她顿了顿,不解道,“只是不曾想到,竟还惊动了齐王?”
这位齐王是先帝皇帝,陛下王叔,早早就辞了差使在家安享天伦,许久不问朝事了。
那位宣旨的大人闻言一笑,并未隐瞒道:“听闻,原也没想劳动这位的,只是陛下为稳妥起见,用他德高望重、宗室贵胄的身份压一压阵。”
暮笙若有所思地听了,继续客气寒暄:“大人远道而来,下官招待不周,甚是惭愧,舍下寒窄,还望大人不弃,在此歇上一夜。”
一群人一路风霜,现下终可好生休整上一夜,自是欣然答应。
当夜,郡守府便好生整饬了一桌宴席,宴请了几位使者。
暮笙不擅饮酒,几位使者是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回京的,也不宜放开饮宴,这一顿颇具江南精致温情的小宴倒是正好。
米饭粒粒饱满,软糯晶莹,菜肴清新,米酒温醇香甜,夜凉汤暖,虽无整坛整坛的美酒助兴,也称得上宾主尽欢。
及宴散,暮笙吩咐仆从送了这几位使者回房,自己则慢慢的踱着步,在月下行走。
米酒温柔,并不醉人,只是饮得有些多,这一走,不免就上头了。暮笙双颊略有些烫,她抬手摸了摸,想到离京已有五月,自小就甚少离家,而今竟是在与北国豪迈截然不同的江南水乡,暮笙一时生出怅然来。
她伸手从袖中取出诏书来,就着月色,慢慢展开,一字一句,已听人念过一遍,此时再看,却是更为深刻的心思。
这是陛下亲笔写就,看似圆滑的笔锋,比上回在御案上见到时,更多了几分外泄的锋芒,踌躇满志。想必,她心中计划之事,多半已有起色。
她能得偿所愿,这很好。
暮笙弯起唇角来笑了笑,目光温情,为她高兴,也仿佛看到她曾话语描摹的太平盛世。适才那抹淡淡的怅然却不知怎么包裹了她整颗心,密不透风,让她眼眶濡湿。
隔日一早,送走这行宣旨的官员,暮笙便独自跨上快马,往海边跑去,直到下午,方回府。回来时一身泥泞,还有咸腥的海风气息。
府上诸人都让府君大人突如其来的反常弄得一头雾水。
暮笙却管不得他们,沐浴盥洗,换了身便服,便去赴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