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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下头颅。
“好了。”楼音放下梳子,摸了一下自己的成果,说道,“你歇息吧。”说完,便起身欲离去,季翊见她要走,想伸手抓住她,但连她的裙角都没有抓到,反被惯性带得整个人完全跌落到了地上。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又看向楼音的背影,微微一笑,露出痛苦的表情来。
他这一摔,动静极大,郁差电光火石间便冲上去扶起了季翊,再回头看看楼音,她听到这么大动静,回头愣了一下,走到季翊面前说道:“你这是做什么?”
季翊也不说话,等楼音走了过来,伸手去攥住了她的衣服,说道:“你别走。”
楼音将他眼中情绪尽收眼底,点了点头:“好,我不走,你好好歇着。”
季翊颔首,这才松开手,躺回床上。
既然说了不走,楼音只好吩咐人把她要处理的东西搬到这里来。陈作俞被押送回京,平州的事情交给了知州处理,而当务之急自然是安置灾民,目前先要把陈作俞贪污的赈灾银子对账出来,再报回朝廷,但一时间朝廷也拿不出钱再次发给灾民,所以需要知州在集结各个势力筹集银子,过程十分繁复,处理起来也难。
楼音坐在季翊的房间,将这些账目大致看了一遍,便耗费了大半日光景,抬头时,天色已经暗了,她一回头,便撞进季翊的目光。
“我先回去了。”楼音坐在季翊床边,为他掖好被子。她十分想离开这个房间,一面说一面已经站了起来,道,“明日再来看你。”
季翊伸出手,将楼音额间的发丝别到耳后,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她温热的脸庞,一股热流瞬间蔓延了全身。眼见楼音微微皱起了眉头,季翊才满意般的放下手,看着楼音起身,看着她走出去,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这才摸着心口痛苦地闭眼。一抹鲜血沿着嘴角流出,他从枕下摸出一张手帕擦去,漫不经心的又抚了抚自己被剪过的发,笑了。
*
接下来的三天,楼音例行公事一般,每天都到季翊的房间里待着,处理平州灾民的事情,连知州回话也是叫到了这里,二人低声商议,尽量不打扰到季翊。直到天色晚了,楼音才回到自己的房间歇息。
若是不提楼音与季翊之间的刀光剑影,这几日的时光还真称得上岁月静好。
几日的功夫,枝枝也找到了新的住处,报与楼音听,楼音只让她安排就是,到时候直接搬过去,不用过问她的意见。
“其他的倒也罢了,只是平州越来越冷,暖阁一定要够暖。”楼音转头看季翊,他双眼紧闭,看起来是睡着了。楼音于是吩咐道,“其他的你看着办。”
枝枝称是,然后说道:“殿下,到时间了,季公子该喝药了。”
楼音点头,香儿便端着熬好的药走了进来,冒着热气,散发着一股令人一闻就觉得很苦的味道。楼音端着碗,坐到季翊床边,吹凉了勺子里的药汁,喂到了他的嘴边。
季翊的双唇依然没有血色,他看着楼音,微微张开嘴。然而喝了一口药后,他却猛然咳了起来,原本就苍白的脸咳得通红,咳嗽声很是骇人,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咳出来一番。楼音放下碗,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可季翊俯身咳着,声音是越来越小了,人却失去了支撑的力气,俯身倒在了楼音的膝上。
“你怎么了?”楼音见他俯在自己膝上没了反应,心底一跳,推了他一把,“你究竟怎么了?”
此时的季翊如同死人一般,一动不动,连呼吸也很微弱,吓得枝枝连披风也来不及穿便跑去找周大夫。
周大夫这一次又是被郁差拉着飞奔过来的,上了年纪的人,喘了许久的气儿才上前行礼,楼音焦急地说道:“行了免礼,赶紧去瞧瞧他。”
把了一会儿脉,周大夫皱着眉头说道:“公子伤得如此重,应该好生养着,怎的却严重休息不足?”
“怎会休息不足?”楼音说道,“他成日躺着,跟尸体没有什么区别,休息得还不够。”
“唔……”枝枝小声说道,“季公子虽然躺着,可他这几日却一直睁着眼睛看着您,也没好好休息过。”
听了枝枝的话,楼音当真觉得好笑,于是也就生生的笑了出来。半天才想起来问道:“他到底如何了?”
周大夫摸着胡子,皱眉说道:“这一次只是晕了过去,但若再这样不好好休息,这可对伤势不利呀,怕是一年半载也别想缓过来。”
楼音用力拂了宽大的袖子,不耐烦之意全摆在脸上了,“本宫就该把他的眼睛挖出来,贴在我的身上,他大概就能满足了。”
“公主莫急,草民这就去给公子扎针。”周大夫说完便去拿自己的箱子,走到床边去,让郁差脱了季翊的上衣,方便他施针。
“公主,要不……”见郁差一件又一件地脱了季翊的上衣,枝枝低声说道,“要不您回避一下?”
楼音倒没有像枝枝一般露出羞赧的神色,她淡淡说道:“不用。”
季翊精瘦的驱赶有着流畅好看的肌肉线条,白皙的皮肤与他的脸颊一样细腻,可与他无瑕的脸庞不同的是,他的身上布满了伤痕。新伤,旧疤,长的,短的,纵横交错遍布全身,看起来触目惊心。
“嘶……”枝枝看得倒抽气,说道,“季公子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伤?”
郁差不说话,便没有人能回答枝枝的问题。楼音看着周大夫扎针,一根一根地扎上去,一根一根地取下来,直到他拔下最后一根针,季翊才悠悠转醒。
他一睁眼,便看见了眼前的楼音,第一反应却是想伸手将被子拉起来,可是手上没有一丝力气,连被子的边角都抓不住,他妥协的叹了口气,道:“阿音,别看。”
楼音走了过去,为他盖上被子,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又不是没有看过。”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眼,又说道:“你且好生歇息,白日我便在这里陪着你,哪儿也不去,你别睁着眼睛看我,这样不利于养伤,我不会走的。”
季翊的眼神忽明忽暗,喉咙痒痒的,他心里泛起一股甜腻,这股天气蔓延到眼里,化作眼角的笑意,蔓延到嘴边,化作一抹浅笑,楼音又说道:“我还等着你继续发疯呢。”
季翊的笑却更深了几分。
“发疯?阿音,我很清醒。”
楼音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接着说道:“横竖你发疯是为了我,等你大好了,咱们再算账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