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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见她微微开了点窗户透气,就也没说什么。
重芳柔这便瞧见了往花园里来的重令月与郦南溪。
郦南溪离开了老太太那边后又去了趟蒋氏的屋里,从蒋氏那里拿了府里待客的器物单子,这就回了石竹苑。路上巧遇重令月。
重令月见了郦南溪自是欢喜,大眼睛里满是光彩。小姑娘拉着郦南溪的手指尖,弱弱问她:“婶婶可以陪我去玩吗?我知道有个地方很有意思。旁人我都没说。我和婶婶说。”
郦南溪看她这可爱乖巧的样子,很是感慨。摸了摸她柔顺的发,矮下.身子笑问道:“不知月姐儿说的是哪里?”
“就在花园那边,并不远。”重令月一看郦南溪松口了,很是欢喜,拉着她的手指,遥遥指了花园那边说道:“一起过去么?”
口中虽然是商议,但这动作已经显现出小姑娘很是希望她能过去的。
郦南溪管理器具倒是不需要做太多的提前准备事项。见状后就将器物单子给了郭妈妈,她则由重令月拉着,亦步亦趋的跟着往花园里去了。
进了花园后郦南溪方才晓得,今儿梁氏和沈太太相见的地方就定在了这里。
“太太和沈太太正在花厅里详谈。”说话的丫鬟毕恭毕敬,“六奶奶若是不去那边的话,应当也是无碍。”
丫鬟说的“不过去那边”,郦南溪只看了一眼就晓得了是什么地方。那里有八个婆子守在花厅和耳房门口外,想要不留意到都没办法。
虽然那里离这边还有很大的一段距离,虽然丫鬟说不过去就没事,但郦南溪还是想要换个地方玩。就和重令月商议。
重令月紧紧的拉着她的手,轻声问道:“就一会儿不行么?就一下下。我带六奶奶过去看看就好。”
先前她与郦南溪遇到的时候,一口一个“婶婶”,只因旁边仅就古妈妈跟着,没有外人。如今有了梁氏身边的人,重令月就改了口,转而叫道“六奶奶”。
看着小姑娘这样小心翼翼的恳求着,郦南溪心软了。
——重芳柔的事情,梁氏并没有瞒着她。即便她现在去屋里,梁氏顶多看到不悦而已,并不会说她什么。
因此,她如果只是在远离那屋子的地方玩一玩的话,梁氏是更加的不会计较到了。先前她不过是想求个稳妥,所以打算离开。
重令月此刻正眼巴巴的期盼着看她。见小姑娘果然十分想在这里给她看那个“秘密的有意思的地方”,郦南溪就缓缓道了声“好”。又问:“不知月姐儿说的那个地方在哪里?”
重令月见郦南溪肯松口了,十分高兴。大眼睛里眨呀眨的,很是灵动。“就在那个假山上。”她指了旁边一个高高的假山,“我带你去看呀!”说着就拉了郦南溪的手往那边跑。
原本郭妈妈她们想要跟过去,却被丫鬟给拦住了。
郭妈妈她们知道应当是一次不能过去太多人,免得吵到了客人,所以也只能作罢。
花厅旁的耳房之中,重芳柔眼神冰冷的看着那一高一矮两人的身影往假山上去,扶着窗棱的五指不由得慢慢缩紧、再缩紧。
她难以抑制心中的愤怒与恨意,忿忿的看了半晌,正打算猛力关上窗户眼不见为净的时候,却见旁边出现了个鬼鬼祟祟的小身影。
那分明是个半大的孩童,借着墙外的大树相帮从旁边高高的墙上爬了过来。溜下墙根后,他缩着脖子一点点的往前挪动步子。小心而又谨慎。
重芳柔没料到在这个时候在这样的情形下看到重令博。她和这个侄子关系十分一般。平日里看到也是相见两相厌。平日里无事的话,她甚至话都不愿意和他说一句。
但是,此时此刻看到他,她却是有点意外的惊喜了。
抬头往门口那边看了看。见守门的婆子是从耳房的门口横着一字排开,一直站到了花厅门口那边,反倒是没有往这里站紧。重芳柔就拍了拍窗棱,轻声唤了句:“哎。”
因为重芳柔想要重令博听着这一声,所以拍的那一下有点大声。这边闹出了这么个响动,就有婆子看了过来。
重令博刚刚转过弯去。看有动静手刺溜一下将身子缩回了墙角另一边。那婆子转眸望过来的时候恰好没瞧见。
婆子左右看看,见没甚事情,就继续眼观鼻鼻观心的低头站着,垂眉敛目。
重令博贴着窗户下的墙边,猫着腰一点点的往前走。到了窗户边的时候,方才慢慢抬起头来。
重芳柔很小声的和他说,“你为什么来到这边?”她想,这孩子知道爬墙悄悄过来,想必也知道避着人别声张。
她这一声是贴着窗户边说的,只重令博能听见。重令博也就小声说:“我听说六奶奶来这边了?”
笑容在重芳柔的唇边慢慢绽开,“是。她来了。正在假山上。你看那边。”说着就朝那假山指了过去。
“哼。”重令博嗤道:“天助我也。”他原先就想给这六奶奶个惩罚,谁让她教训他!谁让她教训他娘!这一回祖母的人守得严,那些丫鬟婆子都不能进院子。他是看准了就她自己能进来,所以寻了法子也悄悄跑进来,想要给她个教训。
重芳柔见重令博满脸愤怒的看着郦南溪那边,又看他腰间挂着的荷包里装着泥巴,那泥巴塞得满满的,许是因为爬树爬墙的关系,都挤了一些出来,落到了他的荷包外头还有衣衫下摆。
重芳柔忽地心中一动,“你这是想丢泥巴到她身上?”
重令博赶忙探手捂住荷包,“没有!”
他越是这样遮掩,重芳柔的心里越是笃定了他的意图。她双眸间慢慢汇聚了神采,抬手拖着下巴,轻轻笑了。
“你看,她正在假山上很小心的走着。”重芳柔用很轻柔很温和的声音小声说道:“我啊,看到她往那山上走,就恨不得她能一脚踩空,从上面掉下去。”
顿了顿,她又叹道:“当然,她一向很仔细。想要掉下去也不太容易。”
重令博听闻她的话后,抬头看了眼,又想了会儿,咧开嘴笑起来。
郦南溪跟着重令月一路往假山上走。
这假山不比当时在梅府遇到的那个假山。梅府的假山因着梅江影的关系,特意弄了个好走的道一路上去。但这里的路是匠人打凿,虽然也可以走人,却不如那一条到走起来舒坦,也不如那里好走。
重令月虽然性子怯懦了些,但到底是小孩子心性。遇到了好玩的就有些闲不住,一路半走半爬,很快的就到了上面。
郦南溪因着裙子的牵绊,走的有些慢。
重令月伸手想要去帮她,被郦南溪制止了,“你拉我拉不动,反倒要被我拽下来。何苦来着?”
重令月想想也是,就不住说道:“那你小心一点呀。”
“我省得。”郦南溪说着,提群而上。
到了上面,郦南溪依然不晓得重令月叫她过来是为了什么。说起来这处假山刻意凿出来上行的路,本就是让人上来赏景的。可是到了上面后,景色依然是如以前来过的那般。不过是个凉亭,厅中有石桌,再无其他。
郦南溪心中疑惑,重令月就拉着她的手与她说道:“婶婶你看,那里有个小花。长得可漂亮了。”
顺着她指的方向过去,郦南溪探头往那边看了眼。果然有个小花正悄悄的长在缝隙里。花朵比较大,有重令月的手掌大小。花儿的花蕊是黄色,花瓣由里到外是从白到粉的渐进,可爱漂亮。
“很不错。”郦南溪看着那小花,抬手给重令月捋了捋她鬓边的发,“月姐儿怎么发现的?”
“我时常一个人过来看看。有时候瞧见了它,就会心情好起来。”
重令月轻轻说着,握紧了郦南溪的手,“婶婶你瞧,这石中花在石头缝里都能成长,长的那么好。所以我也该好好长大,是不是?”
童言最是纯真。虽然质朴,却说出了自己心底里最深的渴望。
一个小小的孩子,却太早的知道了要坚强的面对生活,和那花儿一般勇敢的面对一切。
重令月不过才四岁多。这样早的就悟出了这一点,郦南溪心里酸酸的。缓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正是如此。月姐儿真聪明。往后你也要和这石中花一样好好的长大。”
重令月听闻后,大眼睛眨啊眨的,十分开心,“婶婶你怎么知道我给它取名叫‘石中花’的?”
郦南溪本想告诉她,是她刚才的那句话里自己不小心说漏了的。但看小姑娘这期盼的眼神,她想了想,说道:“因为石中花是最适合它的名字。我想,月姐儿那么聪明,一定会这样给它取名字的。”
小姑娘这便非常开心起来,拉着她的手摇啊摇,笑的大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两人在这里逗留了片刻,郦南溪看天寒风冷,就想要和她一起下去。
重令月也觉得自己在这里待的时间够久了。
平日里她的身边都有人跟着,于姨娘不在的时候,就有旁的丫鬟婆子跟着,再不然就是吴氏让她跟在身边。她都是抽空来这里看小花。如今刚好她只古妈妈一个人照料,有空闲,又刚好遇到了郦南溪也有空,方欢欢喜喜带了郦南溪过来。
郦南溪知道下去不如上来容易。就让重令月在后面走,她在前面走。这样的话,万一重令月没有踩稳,她在下面还可以帮忙托一下。
小姑娘来来回回很多次了,自然知道她是为了什么非要走前面不可。正如之前上去的时候,郦南溪坚持着要在后面。
重令月小脸红扑扑的,喜悦的在后面走着。见郦南溪不时的回头抬头来看,她走的愈发小心。
走到半途的时候,郦南溪又一次回头去看重令月。突然,她发现重令月脸色骤然变了。而后,她听到重令月一脸惊恐的大声叫道:“赶紧躲开!”
郦南溪下意识的就往旁边闪了一下。可还是晚了。有人在她小腿处猛推了一把。她一个站不稳,往旁边倒了下去。
重廷川正在宫里议事。洪熙帝将他叫到了御书房中,与他商议京中防务。
宫人们守在外头。周公公刚吩咐完小太监们去准备茶水,一抬头便见一人步履匆匆的朝这边行来。
周公公赶忙迎了过去,“常大人今儿怎么来了?”
来人是常康。原本今日跟着重廷川的是常寿,而常寿正在不远处守着,所以周公公方才有此一问。
待到话问出口后,周公公便发觉了不对。常康沉默寡言,十分沉稳。但此刻他神色焦急额上带汗,显得十分焦急。
常康声音嘶哑的问道:“爷呢?”
周公公忙道:“在和陛下议事。可是有事发生了?”
“嗯。”常康点点头,不停的朝房门处望过去,右手握拳猛地一砸左掌,恼道:“爷什么时候能出来?”
“咱家帮您去知会一声。”周公公见常康这般失态,生怕是御林军或者是九门那边有什么意外,说着就要转身而去。
常康赶忙上前拦他,低声道:“公公莫要误会。是家里出了点事。”
他说话素来留一半说一半。这“一点事”若是露出全部影子来,还指不定有多大。周公公赶忙问询:“那到底是……”
常康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不肯说。即便常寿来问,他也没有回答。只不停的在外头踱着步子,不时的焦急的看着屋门。
常康是四位常大人里最沉得住气的。连他都这样,周公公不敢大意。眼看小太监们泡好了茶水端过来,他也不要人捧着茶在外头等皇上吩咐了,直接亲自接过了茶盏,又亲自捧进了屋里。
洪熙帝和重廷川本也说的口干舌燥,听周公公在往外问茶,就应了声。两人这便止了先前的话题,静等茶水上来。
待到看见进来的是周公公,洪熙帝很是惊讶,“你刚才不是说要往御膳房去趟?怎的还在这里。”
周公公是自打洪熙帝是太子的时候就在跟前伺候的,情分不同旁人,说话就也自在点,闻言边把茶盏给洪熙帝与卫国公一一奉上,又道:“先前见常康常大人来了,神色焦急。问他只说是家里出了些事,也不知是怎么了。”
他知道洪熙帝疼爱重廷川,且今日所议防务已经谈了好些天了,并非今日太过紧急之事,所以才敢斗胆将这话说了出来。
洪熙帝抿了口茶方就道:“让常康进来说话。”
重廷川却是自打刚才起就透窗往外头看过去。见到常康一反常态的神色焦虑,再一细思周公公所说的“家中出了些事,”重廷川忽地反应过来。
他腾地下站起身来。身后椅子咣当倒地,发出重重的一声闷响。
在这闷响之中,重廷川沉声低吼:“西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