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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签押房的前面,符墨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眼神,这才伸手敲门。很快里面便传来了陈大人的声音,让他们进去。

    宁如玉虽然之前在衙门后院呆过一段时间,与衙门里捕快也相处得不错。但是对于陈大人,她只远远的见过几面。毕竟古代的官可没有那么亲民,她也没有在陈大人面前刷存在感的兴趣。

    她对陈大人最深的印象,就是上次见他公堂审案子时那次,至今还记得他当时威严肃穆的脸色。她怀着忐忑的心情进了去,只见陈大人正在书案上埋头飞快的写着什么。见他们来了,他终于搁下笔,饶有兴趣的盯了她半刻,问她是否就是宁如玉。她忙不迭的称是。

    接着陈大人很是随意的问了她几句,她本来还以为是要考核她的能力什么的,却没想到他一字不提,反而问了她之前叶堂主一案时是怎么发现线索的,对程大的案子有什么看法等等,后来又问了关于她父亲生前的事,赞了她几句,有其父必有其女云云。说到某处还哈哈大笑起来,俨然没有她想象中的威严严肃不言苟笑的样子。直到最后陈大人大手一挥让她下去好好干她随着符墨出了去时,精神还恍恍惚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通过了。

    这陈大人还真是奇怪。良才她才回过神来,长长的惊叹一声。不过总算是通过面试了,想到这她浑身又瞬间充满了劲儿。

    符墨见她神采奕奕的样子,左手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一下,“姑娘莫要高兴这么快,待会做事才是真考验呢。”

    她立即恢复一本正经的样子,“大人说的是。”

    **

    二人从签押房里出来,经过一空阔的大院子时,只见里面几个捕快往一房外搬着杂物,而院子里已经堆着一大堆破旧的衣物、箱子、生了锈的大刀等等,空气中隐隐散发着一股腐烂发霉的气味,杨捕快正在中间指挥着。

    “这是在干什么?”宁如玉好奇的看着地上的杂物道。

    杨小白擦了擦额上的汗,有些意外她的出现,听了她的解释后才恍然般点了点头。接着向她解释,这些都是之前办案时收归的证物或是其他与案子有关的,一直堆放在里面,案子过后这些东西便成了无用之物,因没有人打理,很多都已经布了灰。正好趁着今日有空便一并搬出来整理,顺便将没有用的清掉。

    她扫了一圈,突然“咦”了一声,指着一旁放的整齐的几个木制小箱子道:“这又是什么?”

    “这几个是近一个月内收归的证物,其中有好几个是还没结案的,免得有人当成是无用的一并清掉,故另外放置。”

    她刚被陈大人勾起了程大一案,顿时来了兴趣,出言询问哪个是程大的,小箱子上都附着写了备注的白纸,杨小白很快便给她找出来了。她兴致勃勃,但还是先转头问了一下符墨可否打开让她看一看。

    毕竟人家才是这里的老大,她可不敢自作主张。

    “姑娘要干什么?”符墨挑挑眉,不解她为何起了要去看程大遗物的兴趣,那几个箱子上面铺了一层灰,他本不欲她去凑热闹,但触及她恳求的目光,那念头倒了下去。沉吟一下,道让她先站在一旁,那箱子厚重,她搬动不了。

    有衙门的捕快在,哪里会让上司动手,一人忙不迭的将那箱子搬了出来,快速的打开。顿时一股隐隐的霉味从箱子里散发出来。

    只见里面只有几件厚重的衣衫及随身带的物件,皆是之前在客栈里见过的。除此之外,还有当初被检测出下了毒的茶壶。也不知当初是哪个捕快收拾的,将之前置于桌子上的物件有关的无关的一并收了回来,包括茶托及几个杯子,连烧了半截的烛台也在。

    她有些好笑,摇了摇头,不再理会,随意的翻了翻那几件衣物,见无所收获,正准备放弃,忽而鼻翼间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她一顿,靠近嗅了嗅。

    符墨看见了她脸上的异色,“姑娘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也跟着上前随她一起去看。

    宁如玉皱起眉头,忍着那令人难受的霉味对他道:“大人可有闻到什么奇怪的气味?”说着仔细去翻那些物件。说也奇怪,明明是闻到了一股香气,怎么寻不着?

    翻了一遍,她终于瞥到了角落处的烛台,只见燃了一半的的蜡烛上似有异样,心一动,拿了出来。凑到鼻子下一闻,惊讶不已,碰了一下符墨,示意他看过来,“大人,气味是从这个烛台上散发出来的。”虽然那香气甚是稀释,似有似无,但她确信自己的嗅觉没有错。

    她喃喃道:“真是奇怪,蜡烛上怎么会香气?”上次在客栈的时候,她明明记得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符墨接过来闻了,神色凝重。转身去问杨小白这里的东西可有被人动过,杨小白茫然的摇了摇头,“程大的衣物自从客栈里拿回来后便一直在屋子里保管,没有人打开过。”

    他与她对视一眼,神情顿时严肃起来。宁如玉忙道:“大人,我看必须要查清楚才行,也许跟案件有关呢。”他点头,吩咐人叫了杜润祺过来。他是大夫,对这些东西最了解不过了。

    等了半刻,杜润祺摇着扇子过来了,见了宁如玉,立即展开了一个如春风般的笑,“宁姑娘也在这里?”

    符墨忍了忍,冷眼瞥了他,将蜡烛传过去,冷声让他看看上面的气味是怎么一回事。

    “是,”杜润祺轻轻咳一声,得知这蜡烛是从程大的遗物中搜出来时,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很快恢复了平时正经的样子,仔细的研究起来。片刻后,他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皱着眉头回想道:“这种香气甚是熟悉...对了,这是荟香。”

    “荟香是什么?”

    “荟香是一种香料,有凝神静气之功效,但因价钱高,香料铺很少有得卖,”他顿了顿,看着他们一字一顿的道:“它还有一鲜为人知的用途,配以另一种罕见的草药,可制迷香。”

    待他说完,整个院子瞬间安静了。

    宁如玉惊讶的张了张口,“迷香?!杜神医是说这蜡烛上面被人动了手脚?”

    “对!若我没猜错的话,这蜡烛上面被人涂了一层迷香。”他很确定的道,“且这是一种罕见的迷香,鲜少有人知晓。”

    蜡烛上怎么可能会有迷香?

    宁如玉的脑子顿时飞速的转动起来。一般人听到迷香这个词,很容易会将它与犯罪联系在一起,迷香能致人昏迷,失去知觉。

    因此她很快便联想到程大被杀一案上,顿时醍醐灌顶般一下子想通了。

    她不禁眯了眯眼。

    她就说,单凭方二文弱书生一样的体质,怎么可能能在不惊动众人的情况下杀了程大——若是加上迷药的话,就能轻而易举的办到了。

    在场的人脸色都很难看,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

    杨小白有些疑惑,“可是发现程大的尸首时,杜神医不是也验过他的尸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这便是这种香料的奇异之处了。”杜润祺勾起一个笑,“它虽说是一种香料,却几乎无色无味,用它所制成的迷药也闻不到什么味道,药效过后便了无痕迹,便是有武功的人也难以察觉。”

    “那为何当时并没有闻到什么香味,如今却能闻到呢?……”

    “既说是香料,自然有香气,但这种香料很奇异,初始香气很淡,随着存放的时间越长,香气反倒逐渐加浓。不过呢,一般要存上好几年才及得上一般香料的一半。”他蹙起眉道,目光落在烛台上,“离案件不过才几天,按理来说不可能这么快便有香气……我懂了,极有可能是蜡烛燃时的高温,使它的效用提前了。加之一直存放在封闭在箱子里,所以才气味才如此重。”

    “原来如此,”宁如玉若有所思,“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想方二做梦也想不到,竟是这个蜡烛暴露了他吧。”

    好了,如今总算知晓方二是怎么将身材魁梧的程大偷偷杀死的了,离真相又进了一步。可问题来了,有什么法子能证明这迷香是方二的呢?她不禁问出了口。若是方二矢口不认,那也是不能将他捉拿的。

    “宁姑娘你放心,这个我自有办法。”杜润祺摇了摇扇子,颇有信心,说着压低声音向他们耳语了几句。

    符墨与她相视一眼,沉吟半刻道:“既然如此,那便交给你吧。”他知晓杜润祺交友广泛,在江湖上认识很多三六九教之人,略一沉思便同意了他的做法,沉声叮嘱他要小心行事,不可打草惊蛇。

    他微笑,“放心吧。”

    宁如玉也没想到自己的无意之举,竟能查到这么重要的线索,回想起来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看着院子里的忙乎的捕快,摸了摸鼻子。但转念想到,若不是自己的多心,案子可能没那么快破得了,心里又升起了一股满足。

    接下来就看杜神医的了。

    “姑娘,走吧。”符墨唤了她一声,示意她跟上自己,转过一走廊后,终于在一装饰朴雅的房前停了下来,推门进去。

    她环顾一圈,只见里间三面靠墙都设着大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典籍、文档等。屋子四角设有盆栽花木,左侧则是两张案几,上面砚台、笔架、方木一应俱全。

    符墨不知从何处抱了一沓厚重的文册过来,对她道:“今日先不用动笔,姑娘先熟悉下如何这几年的税收档案。若有不懂的可问在下。”说着抽了几本常见的册子给她讲解了一番。

    本来这种琐碎的事是不用他亲自出马的,自然会由专门人去教。可他怎么可能会让别人去教她?他想也不想便将这个念头剔去了。

    万一那人顺便敷衍了事,或是趁机刁难她怎么办?且衙门都是那些粗莽汉子,她可是姑娘,怎么可以让他们教导?

    本来就是这个理。

    他回过神来,见她正对着他刚才讲解的册子专注的看着,坐姿端正,神情认真,看起来十分的乖巧好学,像是在对待什么严肃的事般谨慎小心,心里顿时一软。

    于是眼睛不自觉的被她脸上的表情吸引,见她时而蹙眉时而冥思,时而又恍然的点点头,心一动,目光落在她的因似乎想明白了一处而微微微向上弯的嘴角,有些失了神,目光滞留在上面。

    却忽而见她伸出了小巧的舌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

    淡粉的唇上,像是沾染了上好的胭脂般瞬间便红润湿莹起来,犹如那新雨过后染上潋滟水光而显得娇艳欲滴的桃花般,格外的鲜润。

    而她浑然不觉,仍在专心致志的看着册子。

    他心一跳,忙移开目光看向别处,像是窥见了不可言的秘密般,心跳微微加速,一时间不敢动弹半分。他怎么可以盯着姑娘家那里看呢?

    实在太无礼了!

    他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一顿,又做了一番自我检讨之后,这才敢看向她。

    整个室子静悄悄的,他心里明明知晓刚刚的举动只有自己知晓,却莫名的心虚,甚至当宁如玉有看不懂的地方,抬起头睁着一双黑溜溜的懵懂的眼去问他,他都有点不敢与她对视。

    说来人还真奇怪,没留意之时,他怎么不会觉得有异,如今窥破后,他的目光总会不受控制的落在她唇齿上,虽然是停留一下便不迭的移开,但总会一阵心惊肉跳。

    待了半刻,他最终还是坐不住了,站了起来。看着她被他惊动而一下子抬起了头,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他脸色微微发烫,但仍保持一贯肃然的表情,轻咳一声,“我先出去一下,姑娘慢慢看吧,不必着急。”

    “大人事务繁忙,那便先去忙吧,我自己一人可以了。”宁如玉有些不好意思的站起来对他道,心里懊恼只顾着看册子,竟忘了他是捕头,衙门很多事都要等着他处置,而自己竟然浑然不知的缠着他问了许多问题,实在太不好了。

    他微微颔首,转身要出去,她自然而然的起身送他出门。在踏出门槛的最后一刻,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经意又瞥到她绯红的唇瓣上,一顿,转回头大步朝外走了。

    她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颇为急切的背影,莫非事情真的那么急?她摇了摇头,又转回去捧着那几本册子看起来。

    ~~~

    在账房工作有一点好处,就是安静。既不用时刻笑容迎人,也不用花言巧舌的讨好客人,比起卖糕点来好得不是一点半点。且这是衙门最里的院子,十分的静谧舒适,不怕被人打扰。

    符墨走后,她很是认真的研究了许久那些记录税收的册子,不看不知晓,原来单是记录商户税收这一点,便要分好几类。便单单是商人这一块,也要分成好几本来记录,本地的,外地来的,江运的,小贩的,每本比一般的书籍还要厚重,看得她心累。

    除此之外,便是向一商人收税,也要分开一一记录。比如酒楼的大商贾一个月除了要纳地租税、营业税外,有些从外地进货的名贵的酒水也要另外纳税,听说这样是为了保护本地制酒业的发展。这个她能理解,就像外国商品进来要收关税一样。

    看了一个时辰,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那些如鬼画符般的数字,简直比前世写论文还要累。

    其实也不能全怪她,主要是这些税收册子记录得实在太乱了,不像现代那样有系统化的分类,有些还交杂在一起,错综复杂,让人摸不着头绪。而且一旁的备注写得龙飞凤舞,她看了半天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幸好不久后杨小白过来了。

    他刚刚忙完衙门的要事,一时想起账房里的宁如玉,怕她一个人会闷,便顺路过去看她。

    她松了口气,暗道终于有人来了,救了亲命,忙拉住他求助。杨小白以前刚来衙门时也曾做过这些打杂的事,还是有一点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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