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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忠和杨松务必小心燕王用计偷袭,可他还是慢了一步。
八月壬子,中秋佳节,燕王令沈瑄为前锋,领麾下士兵渡白沟河,对雄县发起进攻。
孟清和领兵紧随沈瑄之后,过河之后全军加速,于夜半抵达雄县。
雄县守军压根没想到燕军会在中秋当夜发起进攻,更没想到燕王因为一个生员憋了一肚子火,自己不好过,也不打算让别人好过。
沈瑄选择的进攻时间在丑时末,恰好是一天当中人最困倦的时候。
等到城头的火光开始变暗,人声渐息,孟清和学着其他军汉的样子,扎紧腰刀,沿着城墙向上攀爬。
雄县的城墙并不高,风吹日晒,有些残破。杨松进驻之后并未多加修整,凹凸不平的墙面正好方便借力。
明月高悬,嫦娥玉兔不见踪影,雄县的城墙上,却有为数不少的燕军士兵在进行攀岩运动。
同后世的攀岩爱好者不同,他们徒手爬城墙不是为了证明自己,而是为了战争,为了杀人。
孟清和费劲的攀住一块凸起的城砖,喘-气之余,看着前后左右身手矫健,嗖嗖嗖向上爬的一群燕军,和这些人相比,蜘蛛侠绝对的小儿科,超人都可以回家待业了。
正考虑是不是请人帮把手,这样不上不下的也不是个事,一条有力的胳膊突然扣住他的手腕,紧接着,一条绳子垂到了眼前,“抓着。”
原来,速度最快的兵卒已经爬上了城头,无声无息的解决了守军,从城头垂下数条绳索。
有了绳索借力,孟清和总算爬上了城墙,不到片刻的功-夫,偷袭的燕军被一队换岗的守军发现,守军高声示警,城头立刻陷入了一片混战。
燕军仍在不断涌上城头,沈瑄斩杀一名百户,下令周荣带人打开城门,放后军进城。
得知燕军夜袭,已经上了城头,杨松大惊,也不敢托大,立刻派人去给潘忠报信。不知燕军到底来了多少人,他手里这几千人能不能支持到援军赶到。
对攻入城中的燕军和守城的军队来说,时间同样重要。
周荣终于杀退了城门的守军,打开了雄县的大门。
等候已久的朱能率领骑兵杀入城内,守军彻底陷入了混乱和苦战。
杨松亲自披甲上阵,他知道,坚持就是胜利!坚持到援军赶到,内外夹攻之下,燕军必定败退。
沈瑄和朱能却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攻入城内的燕军越来越多,城头的喊杀声越来越小,高悬空中的明月似已染上了血光。
孟清和背靠城墙,高福和其他几名熟悉的燕军拼杀在他四周,一旦陷入混战,多人的战阵很容易被打乱,十几人组成的队伍反倒容易进退。
孟清和用力砍倒一名南军,擦掉模糊了视线的血水,借着月光,看到一名骑在马上的南军将领正朝这里冲了过来。
“高总旗,”孟清和提高了声音,对高福说道,“ 射那个将领!”
高福没说话,退后两步搭起长弓,立刻有燕军顶上他的位置。
三支利箭带着风声,接连射向了马上的杨松,杨松不觉,被一箭射中肩头,另外两箭却接连落空。
“冲过去,斩马腿!”
在这一刻,边军常年同北元骑兵对战的经验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
高福率先冲了上去,孟清和同其他人紧随其后,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逮到一条大鱼。
杨松受伤,胯-下的战马仍在横冲直撞,其他燕军也被奋勇拼杀想救出主帅的南军拖住,恰好便宜了高福等人。
横托腰刀,巨大的冲击几乎拖倒了高福,刀刃翻卷,骏马哀鸣,前膝跪倒在地,杨松像个葫芦似的从马背上滚落,一滚两滚直接滚到了孟清和跟前。
出于战场上训练出的本能,没等杨松站起身,孟十二郎手起刀落,一下不成又补了一下,武力值不及朱能沈瑄,却远高于他的杨指挥就此饮恨,到死都没看清砍了他脑袋的家伙长什么样。
或许,不知道比知道更幸福点。
杨松战死了,还死在一个不起眼的燕军刀下,正拼命向他靠拢的雄县守军顿时傻眼,主帅没了,这仗还怎么打?
守军士气一下跌落谷底,燕军的战意却瞬间提高两百个百分点。
“杨松死了,杀啊!”
砍瓜切菜一般,九千雄县守军全军覆没,燕军缴获军粮无数,战马八千余匹。
朱能跳下马,看着杀了杨松的孟清和,一拳头砸在沈瑄的肩膀上,“难怪五十骑兵也不换,搁我这里也不能换!”
沈瑄没不轻不重的回了朱能一拳,可见两人的交情相当不错。
此时,孟清和才明白自己砍了个什么人物,顿时有了一种被馅饼砸中的幸福感。
不说继续升官,赏赐也不会少吧?
雄县被下,潘忠却不知情,正亲自率领骑兵心急火燎的往这边赶。他没想到杨松会死得那么憋屈,也没料到雄县连一夜都守不住,更没想到燕军会在他驰援的路上设下埋伏。
于是,继杨松之后,潘忠在月漾桥被伏军逮了个正着。
一顿炮轰之后,潜伏在桥底的燕军接连杀出,等了快一个晚上了,你小子总算来了!
一通拼杀,潘忠和他率领的援军悲剧了。
潘忠被抓,鄚州自然守不住。燕军又是一场大捷,燕王憋在胸中的郁气总算消散,骑在马上遥望真定城的方向,长兴侯,接下来就是你了!
就算没吃月饼,燕王这个中秋节也过得很爽。
南京的建文帝却很是不爽。
朝廷中的监察御史似乎专门同他作对,讽谏他不如燕王世子孝顺,又上疏对他削藩一事指手画脚。
上疏没得到回应,以“铮铮铁骨”为标杆的御史干脆当着朝廷文武百官的面直接上言!
以御史康郁为首,摆出不畏强权的姿态,鼻孔对着齐泰黄子澄等削藩激进派一喷气,以“人主亲其亲,然后不独亲其亲”为切入点,发表了如下言论:
藩王是洪武帝的儿子,朱标的兄弟,建文帝的叔父,身份尊贵。
皇帝宠信的竖儒,唆使陛下不顾亲情,废太-祖法令,夺藩王封地,对皇帝的亲叔叔实行残酷-迫-害,相当的不是东西!
现如今周王代王被发配边疆劳动改造,齐王被囚禁京城,岷王被扔到海边风吹日晒,湘王最为凄惨,一家子都葬身火海,燕王干脆举兵造反,天下人会说燕王不臣,可皇帝的名声就好听吗?
说到这里,康郁声泪俱下,“天下人必曰:兵不举,则祸必加。是朝廷逼藩王造反啊。”
“为陛下计,当释齐王之囚,封湘王之墓,还周王代王岷王于封地,迎楚王蜀王于京师,俾其各命世子持书劝燕,以罢干戈,以敦亲戚,天下不胜幸甚!
简言之,把齐王放了,废掉的藩王复爵,为湘王修墓,再请楚王蜀王当和事佬劝说燕王罢兵,朝廷自此不提削藩,皇帝藩王一家亲,你好我好大家好。
康郁拜伏在地,一边叫着陛下,一边哭得不能自已,那叫一个伤心。
知道的他这是上言,不知道的还以为建文帝也要驾鹤西归了。
都察院左右都御使默默低头,站在群臣的队列中,深藏身与名,一言不发。
御史上疏能想办法,跳出来直言却着实没辙,难不成还硬拖回去?
建文帝头顶冒烟,指着康郁手直哆嗦,拿着他给的工资,不给他办事,还指着他的鼻子骂?!
可建文帝不是燕王,燕王能砍了杜奇,建文帝连给康郁一顿廷杖都要再三考虑。
康郁哭得更起劲,建文帝气得眼前发黑,干脆手一挥,退朝!
惹不起躲得起,至于还趴在殿中哭的康郁,愿意哭就哭去吧。
事实证明,建文帝不愧是洪武帝的孙子,一条道走到黑的意志力,他同样不缺。
康郁上言的隔日,建文帝便诏令辽王宁王进京。
辽王没有二话,立刻收拾行李。宁王却借口身体不适,就是不动地方。建文帝也不含糊,当即下令削宁王护卫。
此令一出,燕王高兴得直拍大腿,想什么来什么,正愁没人和他一起造反,侄子就帮他把问题解决了。
道衍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皇帝果真是个好人。
孟清和是从沈瑄口中得知的消息,唯一的念头是,真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建文帝是不是觉得只有燕王造反还不够给力,想让宁王也反了,人多了才热闹?
据说建文帝的头型很有特点,莫非真是脑袋被石头砸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