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块家来啦?”何元元嘟着嘴,颇有点委屈道。
何曾氏一上了饭桌,她就将丝瓜汤里面的鸡蛋块挑出来,夹到榆哥的小碗里面,听了闺女的话,她没好气道:“你那张嘴,怎么那么馋啊?半月前你哥不是才给你带了?”
何元元道:“娘,你都说了半月前啦,过了好久了呢。”关键也不是过了好久没吃,而是哥哥都去了镇上,却忘记买回来。
何曾氏斜了小闺女一眼,道:”吃饭就吃饭,说那么多话干什么?瞧你这德性,以后嫁了人,谁乐意理你。“
幸好找的人家就在村子里,黄家跟自家关系不错,不然,闺女性子这么娇气散漫,也不知道将来会多愁人哟。
何元元听娘亲不停地数落自己,有点不乐意了,便道:“你不理我,有的是人理我。”
何曾氏顿时无语凝咽。
榆哥在旁边听了,突然学了一句道:“不理你……不理你……”
何元元被逗乐了,冲榆哥道:“你不理我,那我也不理你啦,小鱼儿坏蛋!”
榆哥歪着脑袋,睁着黑黝黝、圆溜溜的眼睛,表情十分无辜地看着何元元。
何元元扯扯嘴角,又冲着他扮了个鬼脸。
榆哥立时就裂开嘴笑了,呀呀呀不停的出声喊“姑姑”“姑姑……”
何元元扬起脸,故意不快道:“才不理你呢。”
榆哥这小机灵,也不知道是否明白姑姑在逗他,还是真的不高兴了。指着何元元,张嘴道:“姑姑!美人!”
“噗嗤……”何元元忍不住喷笑,饭粒瞬间喷出来,差点就呛到了嗓子里。
“咳咳……”她使劲儿咳嗽了一阵,咳得满脸通红。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惹得何曾氏又数落一通,直埋怨她没有一点儿姑娘家的形象。
何元元红着脸,没心没肺地直管娘亲怎么说都不理会,反而对着榆哥简直是哭笑不得。
她是前天教榆哥喊自己‘美人’,没想到这小子记得那么清楚,而且特别善于抓住自己软肋。这不,一喊出‘美人’来,自己哪里还会生他的气啦。
“来,小鱼儿,姑姑喂你吃一个蛋蛋。”何元元高兴的说道,夹起一块鸡蛋,就冲榆哥招手。
榆哥乖乖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张惜花递一勺,他就伸头吃一勺子,对于自己姑姑哄骗的招手,已经免疫了。他故意把小脑袋转过去身子背着姑姑,头高高地抬起,一副才不上你当的样子。
何元元见哄骗失败,一口就将鸡蛋扔进了嘴巴,啊呜啊呜咀嚼得特别大声,还说道:“好好吃喔……本来是给小鱼儿吃的,可是小鱼儿说他不喜欢吃。”
响亮的声音,榆哥偷偷侧着耳朵,微微偏低头看了一眼何元元,何元元见侄儿看过来,她又夹起一块鸡蛋,对着榆哥扬了扬,眯着眼睛笑道:“吃不吃呀?你不吃姑姑就一口吃掉喽?”
何榆突然闭着嘴巴,张惜花递给他一勺饭,他也没立时张口吃,反而是盯着何元元手上那块鸡蛋。
张惜花由得姑侄两个玩乐,便收回了勺子。
“来呀……过来这儿吃啊……”何元元嬉皮笑脸的看着榆哥,话里话外的哄着他。
自己碗里的,始终没别人碗里的香,榆哥似乎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略微片刻后,他就站起来,迈着小短腿就往何元元那儿跑。
何元元拿着一块鸡蛋,像逗弄小动物似的,把榆哥哄骗到身边,使劲儿地伸长了脖子张望。
在榆哥期待的眼神下,何元元慢慢地将筷子递过去,等榆哥伸了舌头要咬时,她瞬间撤回了筷子,立时张口吞掉鸡蛋。
恶作剧得逞,何元元乐得‘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榆哥瘪着嘴巴瞪着她,要哭不哭的模样,小小的人儿瞧着委屈、可怜极了。
“行了行了……你别逗他玩儿了。”何大栓看不下去了,伸了筷子夹了鸡蛋,冲榆哥招手道:“榆哥乖,来爷爷这里。”
榆哥‘咚咚咚’地跑过去,依偎进何大栓的怀里,何大栓顺势将孙子捞到大腿根坐着。
榆哥不忘告状道:“姑姑!坏!姑姑坏蛋!”
“是是是……你姑姑是个大坏蛋。”何曾氏瞧着孙子那憨态可掬的模样,忍不住就顺着他说道。
一家六口人,除了何生夫妻俩心里很不是滋味,何大栓夫妻、何元元与榆哥几个人欢声笑语、吵闹吵闹间亦十分和谐。
晚饭临近尾声时,何生突然开口道:“爹、娘,我今天一早到镇上,是去打听弟弟的消息了。”
何曾氏收拾碗筷的手顿时停住,何大栓抱着榆哥的手亦是一僵,老夫妻两个人同时向何生望去。
何曾氏把碗筷一丢,大声问道:“阿生,你刚才说什么?”
何生抿了抿唇,直言道:”娘,我前几天得到消息,想着可能有弟弟的下落,今天便去镇上找许淮兄了解清楚了。“
”哥哥!你说的是我小哥哥吗?“何元元也不逗榆哥了,瞪大眼专心地盯着何生。
她与二哥何聪相处得的时间很少,二哥失踪那年,她才三岁多点,何元元几乎已经记不得二哥的模样了,此时听闻说他的消息,何元元的手紧了紧,有点担忧地望了望爹娘。
张惜花默默地收拾起桌上的碗筷,吃剩的菜只零星一点点,她收拢在一个碗中,留着待会儿倒去给猪吃,至于饭,每餐都是按着家中人的食量做,基本没有剩下。连刚才的饭锅也被何大栓刮得干干净净,瞧不见一点饭星子。
”找着你弟弟了?他在哪儿?你倒是快说呀!“何大栓终于回过神,一张挤满皱褶的脸上,露出很是激动的表情。
何生闷声道:”前几天,我和惜花在红枫村里正家时,听闻县衙抓了一伙特大拐卖人口的罪犯。想到弟弟也失踪那么久了,就想去县衙问问情况。“
院子里静悄悄地,连榆哥似乎也明白了爹爹、爷爷奶奶的情绪不高,小小的人儿乖乖地歪在爷爷的怀抱里。
何生一五一十的讲了今天镇上遇见的情况。
他今早赶到镇上时,天刚刚亮,街头巷尾已经摆了不少卖早点的摊子,到了许家门前时,恰巧撞见许淮在摊点上买了几个包子边走边在啃。
许淮赶着上衙门,只能一路走一路吃了。
许淮见了何生,立时道:”这两天,我正准备去找你呢,没想你自个儿上来了,正好!我有事儿跟你说。“
作为县衙差役的头头,许淮这阵子是忙坏了。他有心派个人告知何家一声,不过一忙起来,又给忘记了。
何生没进到许家门,许淮见他提着个篮子,埋怨一句还带什么东西来,将篮子往家里塞进去,喊了门房过来收好,他带着何生直接上了衙门。
兄弟两个不拘小节,到了衙门后,许淮带他去了何大奎关押的牢房。令人押着何大奎过来。
何大奎蓬头垢面,鼻青脸肿,显见在衙门里吃了不少苦头。只看他身形,很有地主老爷的臃肿,已经瞧不出年轻的模样,显见这些年,没少过好日子。
可不是,赚得都是那黑心钱!
何大奎慢吞吞地拖着腿走,衙役见了抬脚就往他脚上踢了一腿,何大奎踉跄地呜呜一声,抬起头时,望见了何生。
何大奎惊诧地瞪大眼。
何生忍不住皱眉,这人已经大变样,只依稀在眉眼间还能瞧见一丝往日的模样。
何大奎一时的惊恐过后,他立时求饶道:“大栓哥,我没有拐卖了你的儿子,你快帮我求求差老爷饶我一命……”
许淮皱了皱眉头,抬脚就往他胸口踹了过去,唾了一口道:“装什么疯卖什么傻,给老子老实点还能少吃点苦头!”
像何大奎这种罪名确凿的货色,那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许淮干差役这么长时间,已经见多了。
何大奎果然乖乖地不敢乱动了。
“手脚放老实点,问你几句话,你给老老实实回答。”许淮又继续道。
从进了这脏兮兮的牢房,何生就没主动开过口。等许淮说完,何生直接道:“你是怎么将我弟弟拐骗走的?”
何聪从小读书就比何生聪慧,夫子教导起来,几乎是一点就通。因此十分得夫子喜爱。兄弟两人由何大栓护送到镇上的学堂读书,每半月家来一次。
恰那几日农忙,何生向夫子告了假,留在家里帮忙干活。至于何聪,一是年纪太小,二是夫子觉得会耽误他学业,何大栓与何曾氏也没让何聪家来帮忙,因此何聪就留在了学堂。
何生一直相信,弟弟是不会随便亲信陌生人。如今真相大白,果不其然是熟人作案。
何大奎呐呐地不肯出声。
许淮抽出手中长长的佩刀,何大奎立时吓了一跳,缩着脖子,低声答道:“那日在镇上,瞧见你弟弟在学堂门口等人,周围也没别的人,我就大着胆儿上前说让他跟我一块家去,何聪起初还犹豫,我就告诉他,你爹娘非常忙,是你爹娘知道我今儿来镇上便委托我顺道过来接他的,他就迟疑了一会儿,便跟我走了。”
此时何大奎也不装疯卖傻了,尽管多年未见,他很清楚眼前的人不是何大栓,而是何大栓的儿子何生。
何大奎在村子中孩子缘一直非常好,何家兄弟也十分爱戴他。何聪之所以轻易相信,便是没有对熟人的防范意识。
听完何大奎详细叙述了拐骗何聪的整个过程,何生终于忍不住挥出了一拳。
何大奎被打得眼冒金星,“哎哟!”“哎哟”连声喊疼,嘴里直接大声的求饶起来。
“我也不想的,当初我也是被逼无奈。大侄子你饶了我,我告诉你他现在在哪儿……”
何生冷冷道:”说!“
”这……“何大奎一只手捂着鼻子,嘿嘿的笑了一声,”大侄子,我两天肚子里没进一粒米了……你看……“
许淮都被这无耻的人气笑了,抬手就甩了一巴掌过去,骂道:”格老子的,你爷爷我还在面前呢,竟然还敢提要求。你他娘的还要不要点脸!“
”哎哟!疼疼疼……“何大奎十分没骨气的弯下腰,差点就直接跪了下来。
何生极力忍着情绪,他作了二十几年的斯文人,第一次有暴起杀人的冲动,偏偏这何大奎是个要犯,许淮说案子告破前,暂时是一定要留条性命的。
何生咬着牙,捏着拳头狠狠地再揍了一拳,立时揍得何大奎碰撞在墙壁上,”哐当“一声发出了巨响。
何大奎歪着身子一动不动了。
”哎……阿生你悠着点,这贼老头暂时不能死。上头还要查呢“许淮道。
立时,便有个佩刀的差役上前查看,片刻后,差役道:”头儿,还有气呢,这老小子可会炸死了!“
何生上学堂时跟着同窗练过两年武术,他对于自己控制力道的能力十分有数,心里也不想许淮难做,便只用了两分的力道。
那差役道:”醒醒……“
何大奎歪着不动,许淮见此,吩咐立在一旁的差役道:”去端一盆盐水来。“
何大奎瞬间弹跳起来,眨着眼睛道:”哎哟!疼死我了!大侄子,我什么都给你说了,你要替我求情啊……“
”当初我婆娘逼迫我干的,她说拿不出二十两银子,就不肯嫁了我,我也是没办法,我们老何家就我一根独苗,我不能不娶妻生子啊……“
何大奎某一日瞧见了如今的婆娘,被迷得七晕八素,那女人就是人贩子窝的,一旦伸了脚进去,再想抽身是不能了。何聪是他下手的第一个人,起初还很是愧疚不安,故而过去十年了犯案过程依然记得十分清楚。不过,坏事做多了,良心也跟着被狗吃了。就这么一错再错……
何生闭了眼睛,实在不愿继续听下去。
由许淮带着,又询问了几个其他罪犯,事情基本弄清楚。得到的便是何聪最初在晋州的消息。
重重谢过许淮后,何生走出县衙大门,再瞧见金色的太阳,心里烦闷久久不散。
到了家来,见着爹娘、妻儿,何生心情才平复些。
等何生把在县衙打听的事儿说完,何曾氏、何大栓两人有一刻钟的愣神,何曾氏眼泪水一颗一颗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她实在压抑不住扯开嗓子嚎哭。
“杀千刀的何大奎,咱们家哪里对不起你家的……你要那么害我的聪儿……我的聪儿呀……”
“不行!不能放着他逍遥,我的聪儿却不知道还在哪儿受苦受难,我恨不得去砍死那个混蛋!”何曾氏急匆匆要完工灶房里去,她准备拿了菜刀再去逼问何大奎,自己的小儿子具体在哪儿。
“娘,你冷静些。咱们不能去找他拼命,那恶人在大牢里关着呢,县衙的青天大老爷一定饶不了他。他现在就是个等死的命,咱们犯不着。现在关键的时,想办法尽快找到阿聪呀。”张惜花拦住婆婆,此时什么安慰话儿,对于两位老人来说,也抵不住心头的痛。她便捡了重要的话说。
“对对对……榆哥他娘说的对,咱们现在得尽快找到聪儿,我可怜的聪儿哟,这些年也不晓得受了多少苦。”何曾氏被点醒,急急忙忙又要往院子门外冲。
何生早明白爹娘听闻消息会受不住,此时见到娘亲如此,眼里痛苦的神色一闪而过,他上前搂住娘亲,红着眼眶道:“娘……你别着急……阿聪在益州呢,咱们安排好了家里再找过去。”
何曾氏顿住,晚饭时神采奕奕的精神早不复存在,整张脸萎靡不振,瞧着就伤心极了。
何大栓努力控制着情绪不外露,他怕自己生气时吓到怀里的孙子,老伴此时又哭又闹,何大栓知她心中苦,便没数落何曾氏。何大栓吐出一口浊气后,问道:“生儿,许淮家里不是在晋州多年吗?如今那儿可有人手,你请他帮忙在晋州问问你弟弟的下落。”
何大栓到底是一家之主,虽然他平日里不声不响,家事上从不抓注意,但是关键时刻还挺可靠的。在家人情绪混乱的空挡,他瞬间就理清了楚脉络,抓住了重点。来回一趟晋州不是易事,现在情况不明朗时,如果能托当地的朋友打听清楚,得到具体的消息,家里再动身前往晋州最恰当不过。
“爹说的对。”张惜花用力点头,望着何生道:“何郎,你可有问了许淮兄,如今晋州可还有朋友能帮忙?”
爹能想到的,何生哪里会想不到?他马上点头道:“我已经拜托了许淮兄,幸而他家如今尚留有亲朋在晋州,今天已经写了信,托他们寻找一番。”
何聪先是被卖到哪一家牙行,之后转卖到哪一户人家,尔后,又被卖给了哪家牙行,这些事情在信上写得十分清楚,顺着这条线,相信一定可以找到人。
何家二老听闻能找到人,皆是宽了心。
快五十上下年纪的人了,更懂得知天乐命,虽情绪一时间没法控制,过得片刻,何曾氏也缓过来了,她甚至笑了一笑,开心的对家里人道:“这也太好了,许过得不久,就能见到咱们家阿聪了。”
何元元立时道:“会的会的!娘,我小哥哥一定很快就能见到家里人的。这么多年,他一定很想我们呢。”
“你呀……”何曾氏听着闺女带着希望的欢快声音,心情也慢慢好起来。
何生也松口气,张惜花瞧着公婆俩老口能想开,提着的心亦是掉了下去。
何家闹的这动静,隔壁几户约莫听到了几耳朵,几家人纷纷上门关心询问。
何二叔、何二婶立时也来了。
何曾氏激动的将事情说出来,众人纷纷咒骂那何大奎,作尽了丧尽天良的勾当,将来必定下十八层地狱等等。
夜幕降临,何家没心思招待好奇的众人,张惜花礼貌的把邻居们请走,只许下何二叔、何二婶两人人。
何二叔脾气比何大栓暴躁,他当即表示要背了锄头,将何大奎一家子的祖坟给刨了!出了这等恶人,何家的老脸都给丢光了。何二叔也是气得狠了。
何生与张惜花只得又劝解何二叔。
好不容易,屋里才安静下来。
何曾氏拉着何二婶,唠唠叨叨絮说着小儿子何聪幼时的事儿,几个月学会爬,多久学会走,什么时候开始说话,启蒙时得了夫子什么样的夸奖,凡举种种,竟是记得一清二楚。
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何二婶一直是好脾气,十分耐心地坐在一旁听何曾氏说,偶尔自己记得了便也附和几句话,两个有共同语言的人,说着说着纷纷流下泪水。
何二婶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握着何曾氏的手,安抚道:“这有了消息是好事,你也想开些。”
两人一直说着话,直到月上枝头,漫天挂满了繁星,何二婶哈欠连连,何曾氏自觉不好意思,才催促她家去歇着。
何二婶得了孙子,近来为了照顾大孙子,夜里经常起几次,累得够呛,再说年纪大了,熬夜身体也受不住,何二婶一回到家,叹一口气,就入了眠。
这一晚,何家人睡得却都不踏实。
何大栓夫妻便不说了。张惜花躺在何生身边,眼睁睁瞧着他辗转反侧,自己十分无力。
最后,张惜花伸手抱住了何生。何生搂紧媳妇,两个人互相依偎着,浅浅地才陷入睡眠中。
之后几天,何家的日子十分平静,有榆哥这个活宝在家里逗乐,何大栓与何曾氏并没有过多去想不开心的事儿。
等了半月后,县衙果然下了告示。一时间,激起了千层浪。好多丢失孩子的跑到县衙探消息。
有幸运的,顺着线索,很快找回了孩子。也有不幸的人家,当即得到坏消息。还有如何家一般,须得煎熬的等待。
总之,整个大良镇陷入这种或悲或喜的氛围中,一个多月后,迎来了农忙时分,这事情的余波才渐渐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