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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一杯酒,微笑道:“师妹,愚兄敬你一杯。”

    纪蕙兰嗤之以鼻。当年在青龙山拜师学艺时,火师鼎就觉得小师妹对其看不顺眼,至今依旧如此。火师鼎有一股莫名的怒火,但是不敢发出声来,也不能显示在脸上,只能强作欢笑。

    木师安怒道:“师妹,火师弟真诚悔罪,你竟然不识抬举,我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

    纪蕙兰怒而拂袖离席。木师安愤愤道:“火师弟不要见怪,师妹什么都好,就是这倔脾气向来改不掉。”

    火师鼎缓缓坐下来,温言道:“都怪拙弟出言不慎,惹得师妹与师兄不快,拙弟深感惭愧。”

    “不要管她。”木师安叹了一口气,对玄武教过去兴趣浓厚,遂笑道,“柯道长道骨仙风,光风霁月,武技出神入化,愚兄仰慕已久。猝然离世,诚是天下武人心中之痛。其中定有缘由,望师弟不吝赐教。”

    “师兄这是哪里话,贤兄有请,拙弟敢不讲解。”火师鼎神情变得严肃,极力泻倾千言万语,“贤兄有所不知,拙弟受牛师兄推荐,得以拜柯道长为师,拙弟这才有了栖身之所。想到此前,拙弟投靠豫州白虎教时,白虎教教主连赞毫不念及同道之情,竟将拙弟赶走。拙弟几无立足之地,万念俱灰,幸亏洞烛教牛秀泽道长倾力推荐,柯师傅才收留拙弟,拙弟拜于其脚下,才有今日之局面。洞烛教门徒众多,欣欣向荣,可是柯师傅因二师兄马明成阿谀献媚,投其所好,废掉大师兄鱼贯球教主接班人之位,改立马明成,引发教中内斗。只可惜拙弟初来乍到,道行浅薄,无法力挽狂澜,酿成柯师傅遇害,二师兄鱼贯求遭戮,洞烛四子同归于尽之大不幸。拙弟每次想及此事,未尝不扼腕叹息,痛哭流涕。师祖历尽千辛万苦,方才开创洞烛教,拙弟不忍祖业由此废弃,收集余众,重振洞烛教。洞烛教得名于玄武山之洞烛峰,教众一致认为教名微小,请求改名,拙弟忧惧内讧之事毁掉洞烛教百年清誉,遂违背祖意,改教名为玄武教,以此遮隐教中不幸之事,令天下耳目一新。”

    “忍常人所不能忍,容常人所不能容,行常人所不能行,成常人所不能成。贤弟能有今日之壮举,此是贤弟过人之处,愚兄今日受教了。”木师安惊叹不已。

    洞烛教教主柯正萧人称武林宗师,天下武学之士无不高山景行,却因一时失察,舍弃英明贤孝的洞烛五子之首长徒鱼贯求,引发教难,令洞烛教百年基业毁于一旦。火师鼎依凭个人绵薄之力,视千难万险如泥土,发愤图强,重拾洞烛教余光,开创名噪一时的玄武教。木师安感慨万千,自愧不如,只觉得此番肺腑之言,令其受益匪浅。

    “洞烛四子”事先达成某种交易,按理说除掉柯正萧与鱼贯求,应该推举一人担任教主,不知何种缘由导致“洞烛四子”玉石俱焚?木无愧兴趣盎然,心生疑虑,欲刨根问底,“师侄请教火师叔,‘洞烛四子’为何要厮杀火拼?竟然是同归于尽,一个不剩。洞烛四子非等闲之辈,师叔才智过人,怎会独善其身,安然无恙?”

    木无愧此问正中火师鼎心结,火师鼎一时犯难,面带忧色,浅酌一口酒,很快变为笑脸,道:“贤侄果然与众不同。”

    木师安脸一沉,呵斥道:“放肆,师叔是长辈,岂能胡乱质问长辈。”

    “贤侄聪明伶俐,拙弟很是喜欢。”火师鼎微微一笑,俄而由笑脸变为愁眉苦脸,一副极为不情愿揭开洞烛教伤疤的表情,“议论内耗丑事向来是洞烛教的禁忌,我本不愿提及。既然贤侄关心,我不当师兄与师侄为外人,不好隐瞒,只好和合盘托出。柯师傅素来洗好饮茶,每日早中晚各一碗。大师兄为泄私愤,在茶中投毒,柯师傅才饮一口,当场殒命。对于牛师兄的为人,三子身深为不齿。大师兄嫁祸于二师兄,三子对二师兄大位光火,与鱼师兄联手擒杀二师兄。鱼师兄急于继承柯师傅衣钵,三子疑云满腹,推测二师兄无辜遭害,联手反对。大师兄心怀怨恨,双方爆发冲突,各引弟子厮杀。大师兄虽然武艺位居五子之首,但是对抗三子,只是旗鼓相当。双方互不相让,以洞烛教绝术洞烛拨云掌互相拼杀。那几日,我下山购置寝食杂物,才幸免池鱼之殃。回到道观,发现大堂横尸满地,血流成河,四子俱亡,幸好几名伤重弟子尚在,我才得知详情。为避重蹈覆辙,我以此为教训,严令教众谦逊忍让,和睦共处,方有今日之玄武教。”

    木无愧提问的热情降至冰点,不敢再向火师鼎发难,但琢磨出火师鼎心思玲珑,口齿伶俐,不容易应付。

    火师鼎有条不紊,娓娓道来,木师安感触颇深,道:“贪欲作祟,教门之大不幸。贤弟用心良苦,再造师门,愚兄总算大开眼界了。”

    好让太子慕容宏对木师安死心,火师鼎明知木师安不会投奔燕国,还是要应付慕容宏的交代,遂激昂陈词道:“方今天下,群雄割据,弱肉强食,晋室早失其鹿,偏安一隅,旦夕必亡。我大燕皇帝陛下英武圣明,皇太子智勇兼备,文武双全,倾力辅佐皇帝,天下早晚归于大燕。北凉、柔然、代国、朝鲜皆臣服我大燕,可虑者惟秦国也。秦国尚能自立,全赖师兄保全。然则天命所向,非一人所阻挡,识时务者为俊杰,拙弟私下认为秦国断不能久持,还望师兄细加详考。”

    木师安一听,先抿一口酒,火师鼎竟是替燕国太子作说客,便针锋相对,道:“天道无常,世事难料;天命之理,无法揣测。我大秦皇帝圣聪明断,皇太子仁孝有加,岂有覆亡之迹象?某虽不才,愿替我国陛下征守四方,御敌于国外。看来师弟多虑啦。”

    火师鼎见木师安说得振振有词,只好开门见山,道:“我大燕皇太子礼贤下士,求贤若渴,修筑黄金台,搜罗四方之士,以匡天下,救民于水火之中。不知师兄作何打算?”

    “来,咱俩师兄弟再来一杯。”木师安酒后吐真言,就没那么顾忌,“请恕愚兄直言,贵国太子虽然求贤若渴,但是为人有所张狂,近日闹得长安城尽人皆知。”

    “贤兄误会啦,我国太子之所以大张旗鼓,就是为让天人明白大燕太子求贤访能的良苦用心。”

    “秦国子民忠君报国,岂会抱有二心,只怕会误会贵国太子此举之意。”

    火师鼎想让木师安说得更明白些,“在下愚钝,请兄长直言。”

    “贤弟乃聪明绝顶之人,怎会不明白?愚兄只好不拐弯抹角。贵国太子在大秦境内网罗人才,即便大秦天子不计较,难道大秦子民就没有想法吗?他们不会推测贵国太子真正意图,难道他们愿意上钩吗?”

    纪蕙兰见两人已经针尖对麦苗,本来不想见火师鼎,只是碍于情面,不得已而见之。此时,正好可以借故离开,便假称不胜酒力而失陪了。

    “师兄此言差矣。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我国太子无非就是收留失意才子,好让他们发挥才能,物尽其用罢了。”

    “恐怕贵国太子本意不是如此吧。来大秦搜罗失意才子,再利用这些人对秦国的愤懑,然后征伐我大秦。看来两国又要起刀兵,你我师兄弟各为其主,不远的将来在沙场会面。”

    “师兄岂不闻党争乎?我国随王慕容盛、谭王慕容腾等觊觎储君之位久矣,太子殿下对此深为忧虑。听闻大秦物华天宝,人才辈出,太子殿下借比武招亲之机,搜罗人才,实为自保,无它用意。试想一旦储君之位被废,太子性命休矣。”

    除了敬酒和回敬,木无悔静坐一旁,当然最关心的是燕国太子比武招亲之事,急切想了解燕国太子的武艺。木无愧早就听他娘提过这位四师叔,但是没想到此人竟如此伶牙俐齿,看来来头不小。

    木师安独饮一杯,沉思半晌,“愚兄听闻大燕人杰地灵,人才济济,何须来大秦网罗人才。”

    “师兄多虑啦。我国太子只是利用比武招亲之前的闲暇时间,探访大秦失意的才子,免得让这些人才埋没。”

    木师安本想说服火师鼎投奔秦国,没想到他竟为燕国太子费尽心机,却来说服自己归顺燕,只好不提此事。他已有些醉意,不想与之争锋,只好转移话题,道:“既然是这样,你我师兄弟就不争论此事,多争无益。”

    木无悔认为自己提问的机会到来,笑道:“敢问师叔,贵国太子武艺如何?”

    火师鼎闭着眼睛,啜了一口酒,然后睁开眼睛一看,是世子木无悔,便笑道:“太子殿下超群绝伦,非等闲之辈,再下只是略胜他一筹。莫非世子也要比武招亲?”

    木无悔斩钉截铁地说:“是。”

    “想必世子武艺也非同寻常。”火师鼎笑着看了木师安一眼,“看来此次比武招亲将会热闹非凡。”

    “承蒙师弟夸奖,犬子武艺一般,料想难敌贵国太子。”木师安试图避免将木无悔与燕国太子牵扯到一块。

    这些闲言碎语丝毫勾不起木无愧的兴趣,木无愧早就听得不耐烦,又饮了不少酒,满脸通红,感到昏昏欲睡,不知不觉地趴到桌子上呼呼大睡。木师安吩咐侍立在一旁的紫苑与梅香,扶木无愧到房间睡去。

    木无悔担心比武招亲时不是慕容宏的对手,管不了那么多,就直奔主题,“师侄武艺浅薄,想请师叔赐教。”

    “大胆,休得无礼。”木师安怒斥木无悔,又向火师鼎赔罪道,“犬子无知,冒犯贤弟,还望见谅。”

    木无悔不敢多言,借机离开宴席,跑到后花院,争分夺秒地练习剑术。

    “世子尚且年轻,爱好武艺,又做了将军,拙弟敬佩至极,岂会怪罪。拙弟不胜酒力,多谢师兄盛情款待,就此告辞。他日若是有机会,定与师兄一醉方休。”火师鼎言笑晏晏,又转过头去,“赵乾、张离,该启程啦。”

    两位弟子赶紧给木师安行晚辈之礼而告别。木师安吩咐章管家送火师鼎师徒三人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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