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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面目,竖眼如隼地盯着伊婷道:“好一口如簧巧舌。”不再说话。
宿平进了幕内,当即就有一人指点他后门的去处,匆匆道谢之后,闪进内院。这内院比侯志的皮革铺那个要大上许多,少年刚一踏入,便把目光看向院子的西北角。这街边店铺门面的内院,一户挨着一户,若想要从这里逃到街上,必要经由院内房屋两侧空余的围墙——便如这个大院,若是从正东或正西的围墙,即便能够翻过,也只是到了另一个人家的院子里,走脱不去。
可此时宿平望去,却有一人正在那角落的围墙下来回踱步。只瞧他那顶纯阳巾帽,就知是青年道士周真明。
“你怎么还在这里?”宿平惊道,“他们后头追来了!”
“高手来得正好!我爬不过去!”周真明一见宿平如遇救星,上前而来。
宿平叹气,心想你的身手与勇气差距也太大了,口中却道:“来不及了!我来助你!”快步上前,连拖带拽,将他重又拉到西北角的北面围墙下,再把身子一蹲,命道:“快快踩我肩上!”
那周真明还要客气,却被宿平一个眼神吓了回去,急忙依言踩上肩膀,嘴里直呼得罪。
宿平哪能跟他罗嗦,只说一句“起了!”便飕地挺身而立。
周真明突觉脚下传来一阵大力,整个人应势被对方顶抛而起,骇呼一声,匆忙扒在墙头,身子是翻过去了,却是抓握不住,只在墙头挣扎了一下,终是免不了摔地的命运。
“簌剌剌”掉下一层墙泥。
宿平听得墙外传来一声“哎哟”,知道他已着地,也站起身来。
这时后门内乱步声起。
少年晓得追兵已到,迅速转身,背着后门撤上几步。
第一个斧狼帮众钻了出来,左右几眼便锁定了宿平,却自始至终只有一个背影,当下急喝:“他在那里!别让他跑了!”
宿平嘿嘿一笑,撒开两腿。
只见他冲到墙前,止步一个飞跳,身子腾空而起,两掌搭住墙沿,借力之下两腿一荡,轻轻松松便翻身而过。对于这常年扎着沙袋练引体向上的少年来说,翻墙此等小事确是再写意不过。
那些帮众眼见功败垂成,却不敢只身去追,都怏怏地返回戏园大堂复命了。
蒙湿诗闻讯自然大怒,阴鸷地凌了伊婷一眼,咬牙切齿道:“给我召集所有人手,一户一户地搜!”
拂袖而去。
再说宿平翻过围墙,又见周真明还在一旁站立,哭笑不得道:“这位大哥,你又呆在这里做什么?”
周真明愣了一愣:“我在等你呀。”
宿平无奈道:“你等我又做什么?”
周真明正色道:“我还没谢过呢。”
宿平从未见过如此迂腐之人,叹道:“既是如此,你谢过了就快走罢。”
这道士当真拜了一拜:“衡山九真观周真明,多谢高手相救之恩,敢问高手高姓大名?来日也好相报。”
宿平闻言几近崩溃,又害怕有人追来,不再与他聒噪,只把那顶纯阳帽一扯,塞进他的怀里,道句“快回!”便转身而去。
“果然有高手风范!”周真明望着少年赞了一声,这才匆匆离开。
宿平回到皮革铺时,已近戌末,却见店门依旧未关、灯火通亮,便问姚山凤:“嫂嫂怎么还不歇息?”
姚山凤看了他一眼,嗔道:“你与爹爹还未回来,如何叫我关门?”
宿平大惊:“老人家还在外头?”
姚山凤也奇道:“你不是和他一起么?”
宿平灵机一动,笑道:“呵呵,与你说笑呢。我知他在哪里!等我换身衣服,就去叫他!”
姚山凤更奇了:“叫人还要换衣服的么?”
宿平却不回答,速速回到内院,不一会儿又焕然一新地夺门而出。
老人家果然还守在街角的棋盘前,对手依旧还是那个摆局的中年男人,只是旁边多了一盏烛灯。
宿平在半山沿的村里也与别人下过象戏,自然认得那楚河汉界。只是当下一看,差点惊掉了下巴,暗道:“这盘棋是怎么下出来的!”
就见棋盘之上,凄凄惨惨地摆着五个子儿。老人家这边的九宫之中,只剩了一个“将”、一个“偏”;而对方的状况略好,除了深锁闺中的“帅”、“俾”之外,还能有个“相”大跳田格,却是不能飞过河去。
那中年男子看到宿平来了,便抬起沉沉的眼皮问道:“你可是他家人?”
宿平点头。
中年男子如获大赦,谢天谢地道:“你赶紧劝老头儿和棋回家吧,我实在挨不住了,这五个子已经下了半个时辰了。”
“谁说是和棋了!”侯老头突然抬头瞪了对方一眼,右手悄悄点起老将,朝下一按,口中斥道,“接着下,我定能赢你!”
中年人显然也是个犟脾气,回瞪过去:“怕你不成?”说话间,随意落手捏起一子,也向下敲去。只是刚才落下,就听那男人失声道:“哎呀!不对!不算!”
“嘿嘿!我赢啦!”侯老头朗笑一声,站了起来,目中精光闪闪,哪里还有半分耆老的模样。
宿平低头一看。
原来那中年男人刚才愠怒间也不看仔细对方盘面,一子抽“相”跳开,居然叫他的“帅”和对方“将”来了个隔河相望。
“不算、不算!我已说了不算了!”那男人兀自叫道。
侯老头傲然负手道:“落子无悔,我老头等的便是这一刻哩!——哎,年轻人终归是年轻人,沉不住气!太易分心!”说罢,也不管那中年男人如何懊悔,只朝宿平使了个眼色,洋洋得意而去。
少年跟在他后头,不知怎地突然又想起那周真明来,心道天下之大,果然什么样的奇人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