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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的宫女,胖胖的包子脸鼓得像个馒头,用鼻孔对着她哼道:“你是哪个宫的奴才,没看见都掌灯了,快走开!”今日约了几个管事开夜局,他还准备回本呢!可万万耽误不得。
风家虽跟皇宫不能比,但是大凡侯门深院的奴仆和这宫里也都是大同小异,一看他的态度便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云倾不愿意多生事端,笑着往那太监手里塞了个一小锭银子,客气的开口:“耽误公公发财是奴婢的不是,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有钱都能使鬼推磨,何况一个御膳房的管事?那太监用手掂了掂银子,看向云倾的眼神也没了不耐,挥了挥手道:“好吧,看你这小丫头懂事,就破例让你进去,不过……这个时辰御厨们早就歇息了,你若是想吃什么便自己弄吧!”
闻言,云倾一愣,“可是奴婢不会啊……”
那太监将银子在云倾眼前晃了晃,“你这小丫头不要得寸进尺,就这么一小块银子还想让洒家亲自给你煮不成?你爱做不做,不做就赶紧走开,别耽误洒家的功夫!”
云倾本想翻脸,但转念想了想,自己也不过是个宫女,闹大了吃亏的未必是别人,何况她不过想煮完白粥,大约也不会太难,何必多费唇舌,耽误久了,一会南宫缅恐怕都要回来了。
那管事太监给云倾打开厨房的大门,便转头离开了,后院那的赌局就差自己了,边走边嘱咐道:“你用完了记得将灶火扑灭,还有将门栓带上,洒家过后自会来锁门。”
云倾高声答应着走进了厨房,尽管是皇宫的御厨,常年烟熏火燎的折腾,并不比寻常人家的干净多少,不过是大了许多倍,食材佐料丰富考究了些罢了,但是难闻的油腻味还是让她忍不住捏了鼻子。
“还以为皇帝家的厨房都是垒了金砖的,也不过如此么……”云倾一面自言自语,一面翻箱倒柜的找出一小把碧粳米,寻了个容器,仔细淘洗干净,放入小锅当中兑了水,一切准备就绪,这才犯了难。
原来厨房的炉灶都已熄灭,虽然熬粥她还能凭着自己的理解凑合着进行,可是点火却不是那么容易,不论她怎么努力用火折子引燃柴禾,那炉灶就是燃不起来。
云倾只好跑到后门去找那个管事太监,“公公,厨房的炉灶怎么点不着?”
今日那太监手气特别好,一连赢了十几把,正是酒酣赌盛之时,哪里顾得上别的,随口应付道:“点不着你浇点油啊!”
话一出口,其他的太监还有厨子们便哈哈大笑起来。
云倾只当他们笑自己无知,心里暗道,等日后一定要跟南宫缅提下建议,这御膳房也太嚣张了!
“原来烧火要浇油?”云倾望着一堆柴禾紧蹙双眉,“以前要是知道有一天要进厨房,真该和府里的厨房好好学学……”
云倾望着一大坛子炒菜用的豆油,挠了挠头,这要倒多少?尝试的撒上一些,结果还是点不着,复又倒了一点,还是点不着,反复折腾了许久,看着都二更天了,不觉越发的着急,也不知道南宫缅是否回来了?
只见她搬起油坛尽数倒进了炉灶之中,随即扔进一根点燃的木条,“太好了,这下着了……”望着火势大旺的炉灶,云倾心情大好,放好粥锅,大大舒了一口气。
不一会,浓浓的粳米香味就飘了出来,云倾用汤匙一边搅动一边擦着头上的汗珠,怎么这么热……
“啊——”灶台内火苗此刻已经烧到了外面,云倾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原来她倒得油太多,以至于流了出来,火苗顺着油燃烧到了外头,厨房内的桌椅器具大多是木质的,很快便被火舌引燃,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云倾便被大火包围了起来……
厨房到处都是能引燃火势的物体,她如同置身烈火地狱,浓烈刺鼻的焦烟呛得她睁不开眼,涕泪横流,想呼喊求救,然而浓烟呛得她根本发不出声音。
门外渐渐***、动起来,在后门赌钱的太监发现了厨房的大火,纷纷惊呼着跑来,奔走大叫着,“走水了——走水了——御膳房走水了,快去喊人调水龙来!”
接着,便听到有人拿着水龙还有竹水枪,往门上喷着水,奈何大火是被油燃起的,而且火势太大,根本不是几架水龙就能够扑灭的。
“不行了,火太大,只有等火势小了再用土扑了。”
“这可怎么办,御膳房定是保不住了,幸好没有人困在里边。”
“哎呀,糟了,那个丫头还在……”
云倾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被蒸发了,滚烫的温度让她的衣服还有头发开始散发出焦糊味,她无力地蜷曲在大火中央,尽可能缩小体积,好让越来越聚拢的火舌不碰到自己,然而却是徒劳……
身体里的水分迅速的流逝,云倾动了动干裂的唇,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意识好像长了翅膀,慢慢飞出自己的身体,搞搞盘旋在头顶,飘飘乎乎的,距离现实仿佛越来越远……
“皇上——”
是谁在惊呼?皇上?南宫缅怎么回来这里……
好像有谁在喊她的名字,想要张口回应那个,但是眼皮如有千斤,嘴巴也如同灌了铅粉,一点力气都没有……
不知又过了多久,耳畔传来熙熙攘攘的喧闹声,随后有人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冰冷刺骨的触感让她下意识的往后一缩,神志恢复了一点,滚滚浓烟之中,一双好看的凤眸带了焦急和担忧……
“我只是想给你煮碗粥……”好像一刹那所有的力气都抽离了自己,眼前蓦地一黑。
彻底晕倒之前,只听耳边传来的声音清冽低沉,遥远的好似来自天边,“倾儿——”
***
“爹——”不足一米高的小女孩哭的如小花猫一般,扑倒中年男子的怀里,“娘,娘亲去哪了……”
中年男子怜爱的将小女孩抱在怀里,单手捻了一块糖果放入她的口中,闻言抚慰:“倾儿乖,不哭了,娘在天上看着你呢!要是哭丑了,你娘可就不爱你了……”
小女孩哭的一抽一抽的,吧嗒吧嗒嘴巴,浓浓的桂花味充满了整张口,和娘亲身上的味道一样,甜甜的……“娘——娘——爹——”
冰凉的指腹擦过云倾的脸颊,随即覆在她的额头上,缓缓睁开眼,眼睫犹带着浓浓的潮意,她张了张嘴,还未发出声音便对上一双沉静的眸子,如散落星河的璀璨宝石,幽冷明亮……只是带了丝疲惫。
“本以为把你留在身边是保护你,却没想到还是害了你……”南宫缅声音有些沙哑,轻佻的凤眸没有了往日的飞扬睛采,眼底蕴了两片暗影,比起中毒的时候似乎更加憔悴。
云倾恍惚了一下,方才记起发生了什么,再看他的样子不知道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忍不住替他心疼起来,闻言,忙摇了摇头,“是我……想熬粥给你,却不会生火,那个管事告诉我倒油……结果倒多了……才……”那火势凶猛,想来整个御膳房都已经烧成灰烬了,宫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不知道南宫缅是如何按下来的?
南宫缅眉峰微蹙,益发衬得鼻挺眸厉,“你倒的不过是些用来做菜的豆油,虽然易燃,但若是冷油并没有那么快就烧起来……而且我进去的时候分明有一股浓烈的煤油味。”
“煤油?”云倾仔细回想,“是了,我才一发现火烧了出来,四周便也都被火苗包围了,这也太快了。”
“而且若单单只是走水,那么凭你的身手想要逃出去并不算困难……”
云倾有些不明所以,一双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南宫缅忍不住抬手轻轻拂过,“你当时可是觉得说不出话来,头也晕得很?”
“你是说……有
人给我下药?”
“有人事先在柴禾上撒了令人身体麻醉的药,而且在御膳房四周泼满了煤油……趁你不备引燃——”南宫缅说到此处,如玉的面容透出令人胆寒的阴霾,“好恶毒,治你于死地还不够,竟然用麻药,让你动不了却又不会立即失去意识……”
听他如此说,云倾才开始后怕,当时只觉得被浓烟呛得浑身无力,并没有想那么多,原来竟是有人故意设计的,是谁恨自己恨到烧死自己不够,还要让自己清醒着被烧死。
“不过他算错了一件事。”云倾看着南宫缅阴云密布的神色,棱角分明的薄唇紧绷成一条直线,知他此刻动了怒,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袖。
感到她撒娇般的举动,南宫缅紧绷的身体有些松动,垂眸给了她一个宽心的笑,那笑却没达到眼底,“算错了什么?”
云倾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他以为我会一直清醒着,可是煤油燃烧出的浓烟太呛了,所以我早就晕了……”
闻言,南宫缅一时间哭笑不得,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你还得意起来了,我还真没想道你竟然笨成这样,生火居然倒油,你不知道有个东西叫做风箱吗?”
云倾理所当然的摇了摇头,“我堂堂侍中千金,怎么说也是大家闺秀,何曾去过厨房?”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南宫缅佯作拍她头的动作,却是虚晃一下,伸手自床头的小桌子上拿了一个碗,“这便是你大半夜跑去厨房弄得?”
“咦?厨房不是烧了吗?”
南宫缅一笑,“是烧了,但是我冲进去的时候,有人昏昏沉沉的还不忘提醒我,是来煮粥的……堂堂大家闺秀、侍中千金初次下厨的杰作,岂能付诸火海?”
云倾才要回话,明公公已走了进来,“启禀皇上,御膳房一干人等已经带到——”
南宫缅嗯了一声,一挥手,明公公会意,忙指挥人抬了一面宽大的屏风,将外头和云倾隔开。
云倾躺在里边虽然被屏风遮住了视线,却听得清清楚楚……
“奴才御膳房小明子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白胖的身子看不出是跪还是趴在了地上,远远望去如同一个圆球。
南宫缅不由皱了眉头,“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吓得白胖子一个哆嗦,连连叩首。
“你可知罪?”
“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南宫缅看也不看他,右手悠然的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缓缓开口,“何罪之有?”声音不大却是让人没来由的紧张。
“奴才……奴才不该贪赌,误了当差,以至于御膳房走水……皇上,奴才知罪了,皇上饶命啊!”胖子圆滚滚的身子一上一下的做着磕头的动作,每一下都磕得砰砰作响,不一会额头已是血肉模糊。
南宫缅也不答言,淡然垂眸好似根本听到面前之人凄厉的叨扰声,倒是一旁的明公公满眼的焦急,张了张嘴,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又过了一会,约么那胖子磕头磕得已经就剩半条命了,南宫缅这才不慌不忙的发了话,“是谁教你烧火要浇油的?”
那胖子愣了愣,忽然想到什么,猛地又是一阵磕头之声,比起先前更加卖力,南宫缅不耐的皱了皱眉,明公公忙开口阻止,“皇上问你话呢,还不回话!”
胖子停下动作,一开口早已没了平日的声调,带了哭腔哀戚的说道:“奴才知罪,奴才罪该万死,奴才实在不知那位姑娘……不,那位姑姑是皇上的人,奴才本是和姑姑闹着玩的……都是奴才的不是……”
“收受贿赂也就罢了,还聚众赌钱,你们这些混账东西,当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吗?如此无法无天的***才留在世上也是浪费粮食,来人将御膳房一干人等拖出去砍——”
“皇上——”云倾忽然出声打断了南宫缅尚未发出的命令。
“你才刚醒,需要好好休息,不要说话。”南宫缅语气极其平淡,但是气势明显小了许多。
云倾悄悄勾唇,口中却是极其端素的开口:“皇上息怒,请看在奴婢的份上饶过这位公公吧!”
白胖子支着耳朵听了半响,暗暗吃惊,那声音不正是之前来找自己的小丫头么?她竟然睡在皇上的龙床之上!
此刻听她为自己求情,不由得感激涕零,朝着云倾连
连磕头,“多谢姑姑为奴才求情,多谢姑姑……”
南宫缅几不可闻的扯了下唇角,一开口却还是平静无波的声音:“这奴才才害你差点葬身火海,你竟然还要为他求情?”
“奴婢相信这位公公不是有意的,而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何况为了奴婢杀人,岂不是折煞奴婢的贱命了?还请皇上收回成命!”云倾坐在床上,俯下上半身,做出行礼的姿势说道。
南宫缅似乎考虑了好一会,方冷哼了一声,“今日便看在倾儿为你求情的面子上,饶你们一干人的狗命。”
“谢皇上——”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南宫缅打断胖子的谢恩,凤眸不经意的扫了一眼一旁目不斜视的明公公,“明德顺传朕的旨意,革去他御膳房总管之职,连同其余人等,充役掖庭,非诏不得出!”
尽管掖庭辛苦,但是比起砍头,已是天大的恩惠,胖子连连谢恩,南宫缅一摆手,“不要谢朕,依朕定将你五马分尸!”
那胖子也是人精,闻言,跪爬着凑到屏风跟前,砰砰连磕了数个响头,“奴才小明子多谢姑姑救命之恩!小明子永生不忘姑姑大恩。”
“公公不必客气。”云倾点头接受了胖子的谢恩。
待小明子离去,明公公忽然跪下,给云倾也磕了三个头,“老奴多谢……主子。”
“明公公你这是做什么?”云倾看了一眼南宫缅,佯作诧异的问道,“云倾不过是一个奴婢,可当不起公公的这声主子。”
“老奴一生在这大凉宫中,到死也不会离开,这小明子便是老奴的义子,自小由老奴一手拉扯大,随了老奴的姓,本不图他多大出息,只不过全充半个香火,日后老奴西去,逢年过节也能有个人烧纸焚香……今日主子开恩保了那兔崽子的小命,便是等于保了老奴,从今往后,除了皇上,您就是老奴的主子。”明公公说着说着不觉老泪纵横,约么是感怀起自己的身世。
云倾侧头,恰巧对上南宫缅意味深长的目光,不由得吐了吐舌头,继续和明公公客套起来。
待寝殿只剩下二人,南宫缅才轻哼着擎住云倾的下巴,“主意都打到我的身上来了?”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云倾耸肩,自己不过是顺势而为。
南宫缅放开她,兀自撑着脖颈歪在床头,“傻得时候是真傻的让人牙痒痒,聪明起来又聪明的过了头,你倒说说看,什么是我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