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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比如今的境遇差,却,若输了,输的可不止是一个富春居,怕还会使南派厨子从此再无立锥之地。”

    梅先生话一出口,高炳义脸色都变了,是啊,怎么忘了他们厨行还有这个规矩,厨子虽分南北,挑战的时候可就不分了,对方就是来砸肠子的,自然会挑自己的绝活,而齐州最有名的八大馆子,几乎每一个馆子都有自己的绝活,便安然侥幸赢一两场,算下来结果必输无疑。这些北派的厨子恨不能把天下的南派厨子都挤兑的没饭吃才好,哪会手下留情。

    安然想了想,虽没有必赢的把握,凭自己的手艺也不会输,她顾虑的不是输赢,是经此一战,自己势必藏不住了,若是安嘉慕知道自己在齐州整出这么大的动静,会不会又有麻烦。

    见她沉吟不语,梅先生不禁叹道:“此事却太过为难你这小丫头了,莫说你,便你师傅面对齐州八大馆子的绝活,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安然想了想:“我倒不是怕,只是,此事可否不传出去?”

    梅先生愣了愣:“这怎可能,无论输赢,只你要敢接这个挑战,必然一战成名,你顾虑什么?怕韩子章知道你是郑老头的弟子,为难你?”

    安然摇摇头:“不管是为了师傅还是为了天下的同行,早晚安然都要与他一战。”

    梅先生笑了起来:“这句话才像郑老头的徒弟,就凭这句话,老夫怎么也要替你兜着些,手艺上我是帮不上忙,老夫舍了这张老脸,至少能保证那天的评判绝对公平,如何,丫头敢不敢接。”

    安然看了看高炳义,忽想起爷爷的话,逆境中也要坚守住自己的本心,这件事是自己相帮的,也该帮,若是此时退缩,她还是厨子吗。

    想到此,目光一定:“好,有先生这句话安然就放心了,只要先生把富春居盘下来,安然就能让富春居在这齐州站住脚。”

    兖州梁府客厅,知府梁子生把齐州八大馆子的东家大厨都请了来商量富春居之事。

    梁子生看向聚丰楼的钱弘跟汇泉阁的冯继:“两位东家你们说,此事该如何应对?”

    两人对了个眼神,钱弘颇有些为难的道:“若梅先生不出面,就凭富春居如今的意思,根本不用咱们对付,已经开不下去了,却如今梅先生盘下富春居,就等于替南派厨子出了头,梅先生曾为帝师,德高望重,又是当世大儒,他老人家这一出面,再若明目张胆的对付富春居,怕不妥当。”

    旁边燕和堂的大厨却猛地跳出来:“依着钱东家的意思,就让富春居在齐州城开下去不成,这里可是齐州城,是我们北菜的根儿,若让南派厨子在这儿站住脚,往后我们北派厨子还怎么混。”说着,哼了一声:“不说别人,就是我师公怕也不痛快。”

    一提起他师公,众人目光或轻或重都有些不屑,可脸色还是变了变,说话的是燕和堂的大厨赵老六,年纪有四十大几了,之前一直是燕和堂的二火,因跟韩子章的大徒弟崔庆攀上了亲,不知怎么论的,倒跟韩子章论了个师公,话里话外叫的格外亲,燕和堂的东家刘成想巴结韩子章,便提拔找他当了头火大厨。

    虽说南北派的厨子不和已久,可厨行里却有一条永远不变的规矩,那就是得凭着手艺说话,手里的活儿能服人,说话才有份量,偏这位赵老六看着老实,却是个靠嘴皮子的主儿。之所以让他坐在这儿,完全是看在韩子章的面儿,不然,就凭他,梁府的大门都进不来。

    不过他抬出韩子章,却不得不给几分体面,梁子生咳嗽了一声:“赵大厨说的也有道理,大家商量着来,商量着来。”

    忽听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商量什么,就照咱们厨行的老规矩不就得了。”说着,瞟了赵老六一眼:“赵大厨是韩御厨高足的亲戚,想必得了御厨指教,手艺精湛,后儿富春居赵大厨打头阵,如何?”

    一句话说的赵老大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不好看,钱弘忙喝了一声:“知府大人跟前,在座的不是你的叔伯就是前辈,哪有你个黄口小儿说话的份儿。”

    刚说话的人正是聚丰楼的少东家钱世臣,也是聚丰楼如今掌灶的大厨,像聚丰楼汇泉阁这种传承数百年的老字号,大都是自家的买卖,厨子是一个酒楼的命脉,故此,这两位东家也都大燕排的上号的大厨。

    年轻一辈儿里数着聚丰楼这位少东家争气,别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一身厨艺已尽得其父真传,有本事自然就傲气些,等闲看不入眼,尤其看不上赵老六这种耍嘴皮子的,对于厨子由来已久的南北争斗意兴阑珊,听说梅先生盘下富春居,才有了些许兴致。

    梅先生可不止是帝师大儒,更是大燕有名儿的老饕,虽喜好南菜,却是地道的齐州人,对于北菜更是如数家珍,他可是听父亲提过,这位梅先生对如今御膳房的韩御厨的手艺,都有些看不上,能入他眼的也就之前的郑春阳了。

    这么一位口高嘴刁的开的馆子,得请个什么样儿的大厨,这才是钱世臣最感兴趣的,而且,也激起了他的好胜心,越发想看看能让梅先生看好的大厨,到底有什么本事?

    赵老六如今有靠山,哪会咽下这口气,一拍桌子:“比就比,俺老赵干了半辈子厨子,还怕它个南蛮子不成。”

    梁子生站起来:“既如此,就照着咱们今儿商量的来,能不能把南派厨子赶出齐州府就看在座诸位大厨的本事了。”

    一时散了,钱鸿爷俩回了聚丰楼,钱鸿就把儿子叫到跟前:“你今儿却不该妄言,你就不想想,梅先生是什么人,他找的厨子手艺哪会孬,你到底年轻,手艺还欠火候,一旦遇上真正的高手,怕要吃亏。”

    梅世臣不以为然:“父亲此话差了,您不是一直教儿子想精进厨艺就要找高手比试才行吗,这次好容易有了机会,您怎瞻前顾后起来。”

    钱鸿叹了口气:“说到底,咱们钱家做的是买卖,若不是形势逼人,爹实在不想掺和这摊浑水,当年郑老爷子为父曾见过,虽是南派的泰山北斗,却并无架子,为人亲和慈善,跟为父谈了许多北菜的经典菜肴与技法,老爷子说,不论是绝活还是技法的难度,北菜都在南菜之上,只不过,许多北菜的绝活渐渐失传,才使得北菜呈颓败之势,鼓励为父好好经营聚丰楼,把自家的绝活传下去。老爷子侃侃而谈,对厨行的未来很是担忧,比之小肚鸡肠的韩子章,郑老爷子才不愧为天下第一厨之名。”

    “即便如此,他终究输给了韩子章,咱们厨子到什么时候,论的也是手艺的高低。”

    钱鸿摇摇头:“你呀,年少得志心高气傲,罢了,这次让你去,栽个跟斗就知道深浅了。”

    钱世臣却道:“父亲怎知就是我输。”

    钱鸿摇头叹息:“就凭梅先生这块金字招牌,富春居的大厨必不是泛泛之辈,只怕这回是个□□烦。”

    不说这边儿北派的厨子个个摩拳擦掌,想一次把南派厨子彻底赶出齐州府,再说安然,这几日却都在富春居忙活。

    梅先生说是把馆子盘下来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甩手掌柜,话早就撂给安然了,他老人家之所以盘这个馆子,就是看上了她的手艺,想着以后有口顺嘴的吃,顺便帮帮南派的厨子罢了,指望他老人家做买卖,想都甭想,若是富春居能开起来,也不干他的事儿,他老人家就顶个名儿。

    唯一能帮安然的,就是把他那个狰狞可怖的仆人,交给了安然,说有什么事儿让他办就是,安然都无语了,却也只能亲手操持起来。

    一开始没发现这个仆人多能干,可渐渐的,安然终于体会到老爷子把他安排过来的用意,这人虽难看了点儿,确是一把干事儿的好手,无论什么事儿交在他手里,都能在最快的时间捋顺,富春居能按时开张,还真多亏了他。

    见识了人家的能力,安然决定把自己的有色眼光收起来,毕竟,人家也不想烧坏脸,本来就已经很不幸了,还要忍受自己的慢待,实在不该,而且,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以貌取人的浅薄之人,看人看的是本质,光长一张好看的脸蛋有什么用。

    如今的安然也暂时搬到了富春居居住,富春居先头那位东家,本来就是为了方便自己才开的馆子,故此,也住在此处。

    当初连着买下了前后两栋宅子,前头开了富春居,后头一个两进的院子用做住宅,虽不大,却极具江南园林之风,前院里小桥流水连着精致的画廊,两侧遍植花木,即便才两进,却也颇有几分曲径通幽之感.只可惜,到底不是江南,入了秋花木凋零,却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意.

    富春居雇佣了的几个仆妇,帮着收拾了收拾,安然就搬进来了,倒格外喜欢这里的意境,而且,也更为方便.

    因有赔罪的心里,加上从昨儿就开始下雨,秋雨淅淅沥沥落下来,侵的人从骨头里发寒,安然便打消了做菜的想法,这么冷的天,菜做好端过来也差不多凉了,倒是该吃点儿热的才好.

    便想起了一道菜,叫仆妇在前院的小亭里摆了桌椅板凳,桌子上置炭火,自己去灶房准备了一上午,晌午的时候,终于做得了,端出来个大砂锅放到炭火上,零星的炭火正好可以温着砂锅,砂锅里的食材早就煨熟了,放在炭火上,只是为了让它持续保持热度。

    这可是安然想了半天的结果,这般才有诚意,也才能弥补之前对人家的轻慢,叫狗子去请了他来,这几天的接触,两人已经熟了,安然却直到昨儿才知道他的名儿,大概是梅先生的仆人,跟了梅先生的姓,名字非常偷工减料,叫梅大。

    安然琢磨,只怕梅先生懒得费心思取名了,见他生的壮实,便随便起了个名儿,安然决定叫他梅大哥,虽脸烧坏了,可看上去年纪并不算大,而且,他帮了自己很多,叫声大哥也应该。

    安然骨子里根本没有什么主仆之份,更何况,自己原先也只是安府的小丫头,还不如人家梅大体面呢。

    梅大进来,瞄了眼桌子上咕嘟咕嘟开着的砂锅,一时不解,便看着安然,安然知道他嗓子坏了,若非必要,不喜欢说话,自然也不会勉强他,绽开个自觉诚意足够的笑容:“梅大哥,我叫你梅大哥你不介意吧?”

    梅大略迟疑的摇摇头。安然方松了口气:“这几日多亏了梅大哥帮忙,富春居的事情才能如此顺利,安然也不会别的,就这点儿厨艺还拿得出手,置办了个锅子,请梅大哥吃顿家常饭,好歹是安然的一点儿心意,梅大哥莫推辞才好。”

    梅大仿佛有些吓到,看了桌子上的锅子,良久方抬头嘴唇动了动吐出几个字:“是想让我走吗。”

    安然愣了愣,知道他误会了,忙摆手:“不是,不是,就是为了谢梅大哥,而且,梅大哥这么能干,如果走了,安然都不知往哪儿再找这么好的帮手了呢。”

    说着,把筷子递给他:“天冷吃这个最合适。”说着,掀开砂锅的盖子,顿时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另外拿了双筷子,一边儿给梅大夹菜,一边儿给他介绍:“这最上头一层是白菜叶,齐州的白菜清甜好吃,铺在最上面,用浓浓的汤汁略一烫,就能吃了,下面一层是粉丝,栓子娘自己做的,比外头买得劲道,粉丝下面是豆腐,有白豆腐也有油炸豆腐,白豆腐是我亲自点的,油炸豆腐是狗子娘昨儿送过来的,嫌豆腐素的话,下头是肉,本来应该用方肉,我怕不好炖煮,就选了五花切成薄片,铺了一层,最下头垫锅的南边的干笋,用浓浓的肉汤煨了一个时辰,想来已经入味,你尝尝。”

    说一样,帮他夹一样,她夹一样,梅大就吃一样,等他吃完了,安然再给他夹,见他吃的格外香甜,安然忽觉异常满足,这样的男人多好,不挑食,好养活,也不多话,就知道干活儿,要是自己身边也有这么个人就好了。

    正想着,忽听梅先生的声音传了过来:“好香,你们俩倒好,背着老夫躲在这儿吃好料,该打。”

    梅大已经站起来出去扶了老先生进来,安然在板凳上垫了个软垫,让老先生坐的舒服些:“下雨路滑,您老怎么过来了。”

    梅先生颇有些孩子气的白了她一眼:“不过来,还不知道你们俩偷吃这样的好东西呢,还不给我老人家筷子,想馋在我老头子啊。”

    安然不以为意,知道这位梅先生有些老顽童的性子,递给他筷子,度着他的喜好,又给他捡了几块肉片跟豆腐。

    老先生吃了几口,指着安然道:“想不到你会做这个,这可是徽州那边儿的吃食,当年老夫游历天下,经过徽州,就为这个锅子,硬是在哪儿待了大半年,不是皇上下了圣旨招老夫进京,老夫说不准就在哪儿落户了,后来,在宫里想起这口,缠着你师傅做来解馋,你师傅做出来的倒是精致,可我吃着怎么都觉不是当年在徽州的那个味儿,不过,我可没敢说,就你师傅那个脾气,我要是说了,以后可就甭想吃好的了。”

    安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这就是老百姓的吃食,东西也是老百姓家常的,御膳房的食材千挑万选,师傅的做法又是精益求精,殊不知,老百姓的吃食讲究的就是一个粗,太细致反而失了本来的味道,就是把这些食材一层层码在砂锅里,兑上水调料煨一个时辰,就是最地道的了。”

    梅先生笑道:“倒是这个理儿,当年我可是百思不得其解呢,如此好菜岂能无酒,梅大,你去把富春居的好酒给老夫搬一坛子来,老夫今儿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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