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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寒风凛冽,一阵急促的劲风夹杂着风雪呼呼地刮过街巷,不远处正是一品安远侯的府邸,朱漆金环的大门前,两只红彤彤的灯笼忽明忽灭。捕快手持公文拍门叫人,“奉命缉拿疑犯王博文,该犯牵扯草房庙三条人命,请侯爷开门。”

    这边捕快刚刚说完,一个穿着铠甲的士兵模样的人也是手持令牌,拍门喊叫,气势就要强硬许多,“奉命缉拿犯人王博文,该犯指使周隆等人刺杀三品县主赵氏长女,周隆已供认不讳,请侯爷开门。

    两人倒是不嫌累,一遍又一遍的在外面喊叫。

    可那朱漆大门依旧紧紧闭着,不见任何动静。

    门外周遭火光照耀,两排穿着整齐服装的侍卫立在门前,手持火把,正烧的霹雳巴拉作响,而那两排侍卫,一排是方子墨带领的巡防营,另一排是由赵元礼与京兆府尹带的衙役等人。

    方子墨扶着精致入鞘的青龙佩剑,火光之下照出一道斜长的身影,深邃的幽眸中敛着不悦之色,浓眉微蹙,显然是失了耐心,正待剑身出鞘,一只白皙修长的大手从氅衣中伸了出来阻了下,袖口上的金丝绣线若隐若现,赵元礼情绪毫无波澜,出声道:“方兄再等等,这毕竟是一品侯府。”

    方子墨正色道:“圣上口谕若是安远侯不肯交出,我自可带人闯入缉拿犯人。”

    “你也说那是圣上口谕,虽说祖母领着家妹去太后那里告禀此事,惊动了圣上,可圣上并没有下诏,想必也是为安远侯留着几分面子,我们自当遵从圣上的意思。”赵元礼继而嘴角微微轻扬,“可无论如何,最终的结果,王博文今晚都难逃此劫,方兄何必急于这一时。”

    方子墨微微颔首,表示明白,重新正好身子,脊背挺的笔直,与赵元礼一同看向前面。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大门猛然开启,安远侯身着褐色长袍站在了主门中央,身后风雪交加中是同样拿着火把的府兵,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京都的勋贵府邸,大都养有府兵,尤其还是侯府,按着制度自可供养五百到八百府兵在家中护卫安全,这阵势瞧着是将所有府兵都叫了过来,明显是不想让人将自己的儿子带走。

    人人都知安远侯王氏家族,这位侯爷只有王博文这一个嫡长子,护短是人之常情。

    安远侯是在官场里摸爬滚打的,身上自有一种气势,若是让他们这样再府外喊一夜,第二日想必这京中就会传便他安远侯的笑话,懦弱不敢应声,可这般如果让其带走儿子,怕是有去无回,只好派遣府兵,拖至辰时,他就不信他们二人敢对一个一品侯爷如何,耗到辰时他便会入宫求皇上开恩。

    “不知方少将军与赵大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安远侯皮笑肉不笑的客气了一句,站定府门一副谁要惹事的质问。

    方子墨刚想站出来,赵元礼又阻了,此番是他们赵家与王家的恩怨,不想让方子墨牵扯太多,赵元礼拱手作揖,拜礼,神色平淡:“侯爷,下官俸圣上口谕前来缉拿犯人王博文。”

    “你有何证据说明是小儿犯事?”安远侯故意道,眸光骇人。

    赵元礼不惧神色,与他回答,“若是侯爷想这时候听,下官倒也不妨说清楚一些。侯爷心系社稷,想必不知内宅之事,前些时候有位姑娘诬陷下官薄情假意致使怀孕,毁我名声,因她含糊其词被当场揭穿,扭送官府仔细查问,招认的内容却与令郎有极大关联。”

    “女子曾是令郎的贴身侍女明兰,后来因勾引主子的罪名被遣送出府,王博文将她安置在远郊的一处宅子内,那宅子是令郎私放钱债没收得来,而原本的住户却不知所踪,明兰知晓内情,将其罪状白纸黑字的写了出来,官宦子弟私自放债乃是国法不容!”

    “当然如果侯爷觉得仅凭一个来历不明女人的口供不足以说明什么,那就来细细说说草房庙的命案。恒昌赌坊的二当家周隆三日前打死了一对父子,并逼良为娼,致使其妻自缢而亡,留下一女前来京兆府尹告命案,顺藤摸瓜找到了打死人的周隆,此人白日还派了人刺杀我,阴差阳错误伤家妹,被抓后口口声声与我无冤无仇,皆是为令郎办事。”

    “指使周隆谋害县主,刺杀朝廷分封官员,私放钱债,条条罪状,侯爷可还有什么不明白?”

    安远侯沉默了一瞬,竟是额头微微起了一丝汗意,刚才在书房训斥王博文,询问情况,照着王博文的说法,牢里的明兰已经打点好,不会供认。而王博文交代的放债一事,其银款也不在他的账下,外人查不出来账目,自然是没得证据,更没听说有刺杀一事,原以为不算大事,可赵元礼的话让他心惊。

    刚见赵元礼那般坦荡荡的讲出来,竟胸有成竹,一切来的突然,安远侯也有些不明所以,这下子也有几分站不住面子,“这……只不过是一些小人的诬陷之词……”

    赵元礼淡淡一笑,命衙役将一人突然押送出来,那人一瞧见安远侯就直喊叔父救命,哭爹喊娘的好不狼狈,可安远侯却记不得这人是谁。

    赵元礼继续道:“这人叫做王进,是安远侯您旁支一表三千里的亲戚,在京城做点小本生意,您不认得,可这人却和您儿子往来密切。一家连着亏损三年的布庄,其主人却出资购置不少田产,票行账下更是金银财宝无数,怕是歪门邪道所得罢?”

    不用赵元礼再多说,王进吓得自己已经在旁边不住的喊着,“那些钱财都不是我的,是大表哥让我做的,我根本不知道那些钱是打哪里来的?求官爷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安远侯大惊失色,无可辩驳。

    赵元礼声音拔高几分,颇为威仪,“还请侯爷让开道路让吾等进去。”

    安远侯迟迟不见动静,一言不发地伫立原地,脸色被火光映衬得黑沉。赵元礼与方子墨对视一眼,方子墨一声令下,门外的巡防营的侍卫就冲了进去,方子墨打头,临到门口遇见安远侯,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冷冷道:“圣上许我今日冒犯。”

    安远侯有些不可置信,圣上许赵元礼插手,竟然也下了口谕允许其硬闯来府中抓人,可见心意,颓然的退了身子,方子墨扶剑起身,径直朝苑内行去,侍卫们提剑跟随,一路无人敢挡。

    王博文骂骂咧咧的被人扣押出来,见到安远侯一个劲儿的旁边喊叫:“爹爹,救我呀。”

    安远侯气的脸色通红,手上没忍住,一巴掌糊了上去,“你个逆子,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王博文被扇的一怔,双手被一个魁梧的侍卫牢牢扣住,挣扎不得,只是睁大了一双恨意滔天的眸子瞪着赵元礼,“赵元礼,分明是你因着个人私怨诬陷与我!”

    “哦?周隆派人刺杀我也是我诬陷你了?”赵元礼语气淡淡地反诘道。“周隆可是把你的事仔仔细细的交代了,有什么话上了公堂说罢。”

    王博文因着那名字稍顿了下,再看他爹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稍一联想便猜到定是周隆自作聪明想给赵元礼教训,反而栽在人家手里连累自己,还把自己卖了,想到其中牵涉的各方,王博文心一横道,“什么周隆张隆我根本不认识,天子脚下,红口白牙还能乱冤枉了人不成!”

    王博文的媳妇陈氏是急急跟着缉拿的官兵一道出来的,瑟缩着旁观,此时攥着帕子,紧紧咬着唇角,露了一丝惨白。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公子请罢。”赵元礼惯着冷淡神色,带着人押着王博文走了。

    入了府衙,走了手续,同样被关入牢中,不过待遇稍显好些,三四间牢房的空阔地儿,王博文被人推进了其中一间,神色阴沉地对着牢房门外云淡风轻的赵元礼。

    “真没想到你我之间还有这种新奇的见面方式。”赵元礼轻挑了下嘴角,露了一丝淡然笑意,无关恩怨。

    “赵元礼你别得意太早,我迟早会出去!”王博文刻意挺直了背脊维持风度,咬牙沉沉看着他道。

    “出去?明兰的供词的确能让你钻空子,可周隆并非那见识短的女子,他交代的……你怕是要在牢里蹲一辈子。”

    王博文闻言心一紧,周隆是市井混混出身,无利不起早,要是真有什么别的心思,难防不留下点什么,难道……

    赵元礼察觉他微变的神色,嘴角不着痕迹地弯了弯,面上如常道,“周隆已经供认了幕后指使是你,三条人命,哦,或许不止,还有那些外放的私债……此事已经惊动圣上,圣上下令严查,涉了案子的周隆首当其冲要被问斩,王公子可有兔死狐悲的感觉?”

    王博文袖下的手倏地握拳,心底胆颤,若是圣上……他必然为卒子,不,要自保,脑海中刹那只余下这一念头,想到自己临走前给陈氏的暗示,稳住了心神道,“赵元礼你是恨我先前所为,才故意弄出这么个人物想要借此诬赖,什么周隆,我听也未听过,杀人放债,定是穷凶极恶之徒,被问斩有何可怜。”

    隔着一堵墙的另一间牢房里发出细微动静,很快湮灭于无。

    赵元礼从那处收了视线,重新落回王博文身上,敛了那一点笑意,留下一句王公子真是冷血后拂袖离开。

    随后,嘴里塞着布团浑身被捆得严实地周隆被带了出来,脸上神情怨愤,赵忠取了他口中的布团,那人一脸阴鸷道,“我招,我这儿的确留有几份存证,能证明与王博文有直接干系!所做一切皆是受他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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