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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没瞧见太子爷当时的脸色。”九皇子府上,永氿正在书房里与十六弟永沂,并几个幕僚闲话今晚在乾清宫的事情。
才撤了筵席,酒足饭饱,永氿坐了首位,一边捏着瓜子闲磕牙,一边挤鼻子弄眼笑道:“好家伙,从今儿起爷才算是服了我那十七弟。人说兔子养大了会咬人,不成想,养个弟弟也是一般的……”大约是想到兔子的双关语,永氿笑得有点不怀好意,“打我记事儿起,还从未见过谁敢这么不给太子爷脸面的——就是父皇,虽说这二年不显了,从前可都是把太子爷捧在手心,生怕在外头扫了他在大臣眼里的体面威严……”说着就啧啧感叹。
陪坐的几个幕僚知道九爷是个阴毒性子,又有些刚愎自用的,都不敢反驳,只顺着他的话说。
十六皇子永沂笑着岔开话道:“弟弟我也不得召见,多亏九哥在里头周旋,给弟弟我谋了这个差使——弟弟这一去,定争个功劳来,不负了哥哥的恩情……”他被委派做了山东剿匪的前锋领队,这会儿眉飞色舞立下壮志,真格儿青年俊朗。
九皇子永氿听了他这奉承,很是受用,剔着牙斜眼笑道:“虽说是五哥那里传来的消息意思,但这宫里头的实事儿还真得我在里头办——十六弟这话说的有见地,哥哥我就托大受了。”因又斟满酒杯,与众人举杯,“为我十六弟干了此杯,盼你这一去旗开得胜,挣个体面回来!”
十六皇子永沂吃了好几盏酒在腹中,出府时就有点上头,上了马眼前还有点晃。
好在他的王府离九皇子府并不远,只隔了一条街。
十六皇子妃卫氏亲奉醒酒茶与夫君,又嗔怪他不自己保重。
两人成婚数年,感情甚笃,从未红过脸,更育有两子一女,很是美满。
永沂醒酒茶下肚,略清醒了些,赔笑于妻子道:“再不敢了。”哄她睡下,才往外书房而去。
永沂府上一般也养了几个幕僚宾客,内中有一位邹廷彦,原是前科要考进士的,二十余岁上眼睛却慢慢看不见了,倾家荡产请医吃药只不见好,因无法再考功名,由座师引荐到了十六皇子府上,做了个清谈幕僚。
这邹廷彦是个有见识的,虽然是幕僚,永沂只敬他做个先生。
此刻两人在外书房里对坐清谈,永沂把在九皇子府上的见闻一一说来。
“山东河道上的事儿,乱成一团麻。又有五哥的人在里头,又有太子的人在里头,还死了个巡按御史孔可祯——究竟要剿的匪是哪股子势力,还难说,也未必真就只有反贼,里应外合的事儿他们也不是头一遭做了。五哥授意九哥举荐了我,也不知是福是祸……”永沂皱着眉头,没了方才在九皇子府上神采飞扬的青年模样。
他是德贵妃的第三子,却是最不受母妃重视的一个。向来人都是疼爱幺儿,却忘了人也往往最重视头一个孩子。在德贵妃这儿,头一个孩子乃是五皇子永澹,又是寄在皇太后身边养了好几年的——那份重视,从最初就不只是母子亲情了。等后来有了第二个儿子永氿,第三个儿子永沂……却是一个比一个更不受重视了。
永沂小时候被两个哥哥撺掇着,还有些做了出头鸟的时候;自从迎娶了卫氏,妻贤夫祸少,倒把从前那些轻狂毛病改了许多。他府上既然安逸无事,德贵妃自然更不会分神在这里。
比起上头俩一母同胞的哥哥来,这十六皇子永沂倒算是第一个真正自己立起门户来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邹廷彦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他的声音偏低沉,语速极慢,每个字都像是仔细斟酌后才出口的,“十六爷,你不要想什么五爷,又什么太子。你上头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皇上。”
永沂浑身一颤,目光从窗外飞舞的鹅毛大雪上收回来,落在眼前这目盲青年身上。
“只要认准了这一条,十六爷,你就是进可攻、退可守。”邹廷彦的话没有说破。
然而永沂已经明白过来。
太子卷入风暴,那是必然之事。他五哥早早挑了头,要抽身也晚了。
龙虎相遇,终有一搏。
他们是定要分个生死的。
他永沂却大可不必。他只要谨守本分,若是正统继位,总不好将他们一母三兄弟全都赶尽杀绝,新君总是要名声体面的;若是他五哥得登大宝……那就更不用说了。
而一旦鹬蚌相争,他这个渔翁甚至可以得利。
心里这么想着,永沂却不肯认,只笑道:“正是邹先生这话,我也是这么想的——管它刮的什么风,总大不过君父去。本朝以孝治天下,我只唯父皇的旨意行事,再没有亏心之处。”
邹廷彦目盲心亮,在这府上待了三个月早看出十六皇子是个心思活络的,今见他在自己面前还要遮掩说些言不由衷、冠冕堂皇的话,也只微微一笑,摸到桌上凉茶,呷了一口,淡淡道:“十六爷明此心志,则可保一生荣华了。”
果然永沂虽然话这么说,心里并不踏实,又说起永氿转述的十七弟与太子斗气之事来,笑道:“淑妃这几年越发得了圣眷,论起来十七弟身份上也算了得。前阵子惹怒了父皇,因祸得福住进了毓庆宫,翌日论起来,这也是住过东宫的一位……也不知太子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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