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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缓缓道:“起来说话……罢了,你愿意跪着,就跪着罢。”
他一挥手,命令他的司机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桑柳,桑柳惊恐地睁大眼,颤抖着瘫软在地。
如果说片刻之前她不愿意站起,想用跪地的姿态引起程颐和的怜惜,那么此刻,她便是失去了站起的力量和勇气,必须拽着程颐和的裤脚,才能不狼狈倒地。
“不可能,这不可能……”她喃喃说着,猛然灵光一闪,“嘉洄是个乖孩子,他不可能做出这样可怕的事情!”
“一定是有人冤枉他,颐和,一定是有人在陷害他!”她死死抓住这个念头,好把自己的恐惧驱除出身体。
程颐和惨笑:“桑桑,你以为这些证据,都是别人找来我就相信的?”
他若有若无地看一眼郑夫人和程嘉溯母子,“我怕冤枉了我疼爱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特地让自己的人去查,查到的结果,还能有什么疑问?”
桑柳从来都是这样,她绝不明确地指控某人,只会用委屈的神情,大度的话语,引导别人去怀疑,去替她打抱不平。
从前的程颐和享受这种替她出头的状态。他在郑夫人身上找不到这种优越感,因为郑夫人嫁他是下嫁,他走到今天,曾依赖岳家的力量。
唯有比他弱势得多的桑柳母子能够得到他全心全意的怜惜,他看着他们,就像看着昔日软弱无力的自己,这就是他的爱。
优越感迷了他的眼,让他以为桑柳永远都会是弱势的那一个,直到多年以后突然惊醒,才愕然发现桑柳早就成为了他们关系的主导者。
他的喜怒哀乐都被桑柳所牵动,她清楚他所有的爱好和厌恶,她深谙他的心理,直到怎样通过他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一旦看穿,这种把戏便不值一提,他恼怒于自己过去的愚昧,也为桑柳和程嘉洄玩弄的把戏感到伤心,不肯再相信他们。
桑柳逐渐绝望,当她的把戏再也不能打动程颐和,深切的痛苦剥离了她的伪装,她把自己的恐惧袒露在程颐和面前,就像很多年前她做过的那样。
“颐和,我只有嘉洄这一个孩子……你有两个儿子,但我只有他,他做了最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我还是求你,放过他。”
“我从来没有对你提过过分的要求,就这一次,只有这一次,我求求你颐和,放过咱们的孩子,救救他!”
孩子……原本,她是可以有两个孩子的。
程颐和为了自保,在他们第一个孩子出生前就让她做了引产,所以他一直觉得对不起桑柳,在程嘉洄出生后,更是把双份的父爱与愧疚倾注在他身上。
提及前一个孩子,程颐和瞳孔微微一缩,态度有所松动。
桑柳的确没有提过什么非分的要求,一直是他,想要把最好的东西提供给她,除了程夫人的位置,他给了她一切。
可他给的一切,换来的并非情人与儿子发自内心的爱戴,而是儿子的怨恨,情人的内心,他也看不清。
程嘉洄亲口承认,他扭曲的心里,是怎样怨恨着父亲的不公——为什么不把程家给他?为什么不让他的母亲成为程夫人?为什么他必须容忍程嘉溯的存在?……
如果没有来自母亲的引导,一个儿子也许会讨厌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却不会产生那样扭曲的想法。
桑柳她,到底教了程嘉洄一些什么……
“颐和,颐和!我不求名分也不求财产,只求你放过咱们的孩子,以后……让我有一个人可以给我养老。”
“我老了,颐和,求求你替我的将来想一想,没了嘉洄,我还能怎么活?”
桑柳抱着程颐和的腿痛哭,而程颐和先是被她哭动,但很快又想了更多。
聪明人容易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太不容易相信别人。一旦一个人在获取他的信任之后,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那么这个人就会成为他高度警戒的对象。
程颐和是聪明人,桑柳,从他一心回护的情人,变成了他高度警惕的对象。
他低头,握住桑柳的手,将她从他膝头推开。
桑柳惊讶地看着他,似乎不能相信自己面前发生的一切。
程颐和闭上眼,沉声道:“桑桑,嘉洄他要杀的人,是我!”
哪怕程嘉洄要杀程嘉溯,他都不会这样生气。但程嘉洄针对的是他,极大地挑战了他身为父亲的权威。
程颐和这辈子最爱的人是自己,程嘉洄要杀他,他永远不会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