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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
他回到座位,写了一行字发给高访、管惕和欧阳菊含,然后把该封已发送邮件清除,熄了电脑,起身,走到门口时回头扫了眼自己的办公室,轻轻拉上两扇暗玫木门,搭乘电梯离去。
温暖天天出门逛街。
总是每天下午三点出现在温柔曾经带她去过的餐厅,点一杯咖啡,坐在窗边看浅绿色玻璃墙外人来人往,不知为什么她特别想回到这里,常常一坐下便不再动,无人打扰的时光静悄悄地从午后消亡。
结账后离开,跻身在扰攘街上,穿行于人潮中。
几趟下来即使闭上眼睛她也能知道,每踏过多少块仿古地砖会准确无误地踩上花形图案的墨青色砖石,一次次合上眼试下来,她的直觉和悟性已能令出错率为零……却为什么在通往一颗心的那条路上,她也合上了眼睛?
当眼前陷入短暂的黑暗时,她总会不由自主地这样问自己。
而当睁开双眼,那轻悄的彷徨马上在青天白日下灰飞烟灭,入目与她面对的仍是橱窗后千姿百态的模特,和一颗颗光华璀璨的晶钻,那样像一个人盈渊的眼睛。
一切对她而言已经很熟悉,人行道,铁栅栏,横马路,广告牌。
路的尽头是开阔而充满人潮的广场,在水池边的大理石阶上坐下时她想,有一种莫名的窒息感其实比溺水还厉害,更让人无法呼吸。
温柔去了新加坡,朱临路已奔赴澳门,清楚知道从此已确实孤身一人,不能再不小心落单,因这世上各有各的人生要走,再不会有人出现将她搭救,再没有谁——会长陪她左右。
仿佛每个人都可以轻易放下她……可以说爱就爱,说走就走。
事情到底是怎么走到那一步的?
似乎是他坚持结婚,只为想看她会不会开口,如果她不来,那么他可能就真的娶了,而她坚持离开,只为想看他会不会挽留,如果他不来,那么她可能就真的走了。
相属的灵魂,如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连骄傲都不输人后。
终于,这次出自他的口。
原来被人说分手的感觉是那样脆弱无助,像心口最软的地方被人重重捶了一拳,直痛到每一丝神经末梢里,痛得五脏六腑都微微地出血。
面上却完好如初,依然精心煮食细致作画,生活规律得怎么也看不出灵魂已经碎掉。
周一这日,温暖起床不久便接到电话。
“温暖?我是高访,你能不能过来公司一躺?”
高访的语调十分复杂,严肃中带点无奈,还隐藏着一丝担忧。
温暖一惊,“怎么了?”
“你过来再说,我们在六十六楼南弦的办公室等你。”
“好,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她抄起钥匙出门。
飞驶途中一颗心略微下沉,不自觉有些惶恐,发生了什么事?
六十六楼的秘书位里依然坐着张端妍,见到神色紧张的温暖出现时明显有些意外,她礼貌道:“总裁还没回来。”
温暖心口一悸,“是高访找我。”
打过招呼她推门进去。
高访,管惕和欧阳菊含三人齐坐在内,神色俱是少见的凝重。
“什么事找我这么急?”她问。
高访从沙发里站起来,“南弦不见了。”
温暖整个人一愣,“什么?”
“只留下一封E-mail叫我们好好帮他卖命。”欧阳菊含叹气。
管惕懊恼,“他和占妈妈说出去度假一段时间,可是我只能查到他出了境,怎么也查不到他的人具体在哪里。”
温暖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握成了拳头,以此控制自己不让指尖发抖。
心口怦怦怦跳动着,每跳一下都牵扯出巨大疼痛。
走了?就这样一声不响地走了?
“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她颤声问。
高访摇头。
她紧紧咬着下唇。
欧阳菊含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脸色罕见地正式。
“浅宇是南弦半生的心血,现在他忽然全部放手,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我们三个人商量过了,既然他已经劈腿,我们兄弟再留在这里打拼也没什么意义,钱我们不缺也不在乎,陪着南弦辛苦了这么多年,不如也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
温暖越听越吃惊,“我不太明白,你想说什么?”
“南弦让我做代理总裁。”欧阳菊含指向暗玫色大办公桌后那张无人空椅,“问题是我不但毫无兴趣,反而觉得这么高处不胜寒的位置应该由你来坐坐,那样或许你能真切感受到这么多年来他所承受的一些东西。”
温暖惊愕得无法作声。
高访平声道:“我们不知道南弦什么时候回来,不过,他曾经等了你十年,现在换你来等等他也不为过。”
管惕没有作声,却也忍不住含怨地看她一眼。
温暖终于明白面前三个人在责怪她,他们认为占南弦的出走肯定与她有关,因此摆下阵势逼宫,古人是逼上者退位,他们如今是逼她去坐上位,领悟到这一点后,因意外而引发的震惊、恐慌、无助、痛苦、悔恨等种种情绪所交织的混乱心潮,在无法言喻的一霎那全部沉静下来。
她的神色出人意表地平静,“是不是我坐了这个位置你们就会留下来?”
欧阳菊含嘿嘿一笑,“孺子还算有药可救。”
高访看着她,“温暖,如果你不介意,我还是想问一下,为什么你明明——爱着南弦,却始终没想和他在一起?”
她静默,过了许久,才轻声道:“我当年曾在父亲的灵前发誓,要还他老人家十五年。”
三个人惊异对视一眼,欧阳菊含长嗟出声。
过去十年来她一直延续着没有任何娱乐的单调生涯,直到占南弦出现,她苦行僧般的生活模式才被打破。
用情太深以至他对她有着极高的期望,那给了她很大压力,用尽一生之心爱着他,却毫无信心自己一定可以给他幸福,所以虽然示爱却从不争取,同时还觉得不能就这样原谅害死父亲的自己,无法放任自己投奔渴求已久的幸福,那种非人的自我折磨,令她在过程中承受了巨大苦楚。
最终,也令他选择了无声无息地离开。
命运的轮转,竟在十年之后让她去饮当年她留给他的那杯苦水。
在这已太迟的一刻,她终于大彻大悟。
管惕以占南弦的名义往内部发出公告,说明自己因私人原因暂时离开,在此离开期间任命温暖为代理总裁,全权负责公司里的一切运作。
公告发出之后引起轩然大波,但由于高访、管惕和欧阳菊含这三位除占南弦外的公司最高管理层联名声明该公告属实,所以虽然个个好奇心大炽,私下议论纷纷,倒也不得不接受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