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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胡思乱想,云声一转身看到了她,眉梢微扬:“醒了?今天好点没有?”

    萧隽瑾沉默着点点头,在早餐桌边坐下来。

    他探手去摸摸她额头,她却悄悄闪避了一下,云声唇角的笑意一僵,把粥放在她面前,淡淡的说:“吃完了记得吃药。”

    气氛有些冰凉而尴尬,萧隽瑾有些坐立不安,门口忽然响起脚步声,她抬头一看,萧隽容手里拿着西装,终于记得回来了。

    “姐!”萧隽容声音闷闷的,“我先去洗个脸。”

    姐姐却远比他动作快,走过去一把拉下他的手,倒吸一口冷气:“萧隽容!你去打架了!”

    萧隽容讷讷放下掩饰的手,看见云声也坐着,愣了楞:“声哥你也在啊?”

    他的唇角破了,左脸上一大块淤青,胳膊肘似乎也蹭破了皮,整个人狼狈不堪。

    萧隽瑾起身去拿药箱,临走前狠狠地说:“萧隽容!你真的翅膀硬了!我回头就告诉爸妈去!”

    “姐!你不能这么干呐姐!”萧隽容一把拉住姐姐的手哭天喊地,“年轻人喝醉了酒,打上一架很正常嘛!姐!这才叫青春!你告诉爸妈,他们肯定把我从这里赶出去了!姐,老萧还要付房租的话真的活不下去了!”

    他叫喊得越夸张,就知道姐姐越容易心软,果然,她没再说什么,去二楼找消毒药水了。倒是一旁云声闲闲看着这场声泪俱下的“表演”,唇角笑意淡淡。

    “声哥,你别这么看我,心慌。”老萧抹了把汗,松了口气。

    “为什么打架?”

    “呸!声哥,你请的什么人啊?居然就在那里这么说我姐!包养情妇什么,我姐清清白白的,用的是我爸妈的钱!怎么!我爸妈乐意给!他们是嫉妒呢吧!”萧隽容立刻怒气冲天,早就忘了自己平时是如何宽面条泪的哭诉爸妈不公,“我听到了还能忍?我要能忍我爸妈都不会放过我!”

    云声怔了怔,萧隽容已经一伸手把桌边的mac拖过来,打开某个网页,更是气得哇哇乱叫:“你看啊!他们还在说这个帖子!”

    云声转过来,看到的是前段时间的照片。

    萧隽容刚出机场,是萧隽瑾去接机的,姐弟俩亲热的往外走,倒真的是养眼。只不过评论很恶毒,大意是“不甘寂寞的情妇又找了小白脸”之类的。

    “气死我了!”萧隽容还在大叫,“他全家才是小白脸,老萧我明明这么黑!”

    云声:“……你的重点似乎放错了。”

    正说着,萧隽瑾已经下来,老萧还来不及收起电脑,她已经瞄到了照片。

    “给我看看。”

    “姐……我眼睛痛,给我冰敷,快!”老萧哼哼起来。

    “萧隽容!给我看!”萧隽瑾明显有些生气了,老萧只能慢吞吞的把电脑推过去,然后小心翼翼的说:“姐……你别生气啊。”

    云声一直在仔细观察她的表情,没想到她扫视了一遍,淡淡合上电脑,什么都没说就开始帮弟弟冰敷。

    “姐……”萧隽容眼睛睁开一条缝。

    “以后别为这种事和别人打架。”她慢慢的说。

    “呃……”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侧过头去看云声,让他也说些什么。

    云声只是坐着,气度闲定,不置可否:“萧隽容,遇到这样的事就热血上头,以后你碰到更大的事怎么办?公司决策、并购、收购,外界的猜测和评论只会比这些小儿科的尖锐百倍,去问问你爸爸,当初他是怎么过来的。”

    “我爸不也差点为了我妈破产嘛……”萧隽容咕哝了一声,但大体上是心服口服的,一转眼,却看见姐姐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

    说真的,热血少年老萧生平怕老爸,也怕姐姐伤心,顿时慌了:“姐,你别难过啊!我帮你揍他们了啊!真的!老萧以一敌三,把他们揍趴下了!”

    萧隽瑾勉强笑了笑:“没有,我有点担心你。”

    “行了,你俩都没事就好了。”云声深深看她一眼,站起来,“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对了声哥,这个周六晚上你来吃饭啊!”云声捂着眼睛回头。

    “什么事?”云声手已经扶在了门上。

    萧隽容“呃”了一声,望向姐姐。萧隽瑾也站起来,轻声说:“是啊,你过来吧。”

    “好,我会赶回来。”

    四

    “姐,别等了。”萧隽容已经歪在沙发上睡过一觉了,起来看看时间,又看看桌上已经融化的冰淇淋蛋糕,“声哥肯定赶不回来了。”

    他随手打开电视,果然,新闻里都在滚动播报邻州因为大雷雨而推迟取消航班的新闻。萧隽瑾点了点头,起身收拾桌面,又对弟弟说:“你先去睡吧。”

    收拾完已经午夜了,萧隽瑾却还没有睡意,打开电脑查收邮件。

    双年会的邀请函、行程已经敲定了,她的作品也已经递送回国。这是她第一次能在国内参加这样的艺术盛会,实在是一件很值得庆祝的事。可惜……萧隽瑾趴在桌上,有些黯然,明天自己就要回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云声。

    “滴……”一直打开着的Time页面亮了亮,显示自己关注的人有了新动态,萧隽瑾点开,却发现云声上传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他穿着打扮很休闲,甚至戴着鸭舌帽,轻搂着身边的少女,绅士而不失亲昵;而女孩脸上还带着妆容,精致的小脸上满是笑意,充满感染力。他简单的写了一句话:很棒的演唱会!

    萧隽瑾认出来,女孩是国内最当红的创作歌手,这段时间在进行国外巡演,下一站就是自己所在的城市,已经一票难求。原来……他没有回来,是去看演唱会了。

    萧隽瑾点开底下瞬间暴增了到千条的评论,真是精彩纷呈。

    “哇塞!这两人不是在一起了吧?”

    “我又相信爱情了!”

    然而其中一条评论,让萧隽瑾的心脏真正停止了。用户的名字十分寻常,就叫five month。是May的马甲,她打了个大大的笑脸,评论:“BOSS和BF很般配。”

    原来这才是他喜欢的女孩儿呢!

    说不难过是假的,可萧隽瑾也不意外,就像是早有预感了。云声这样的男生,喜欢的一定是充满才华、热情活力四射的女孩子。自己……自己不过是幼时拉着他瞎胡闹的小女孩,至于长大了,就只能默默的注视着他,有什么资格……和他在一起呢?

    她深呼吸,忍下眼眶里润润的湿意,关上了电脑。

    第二天萧隽容刚到家,正要开门,身后有汽车停下的声音。他回头一看,云声提了一大包东西下车,头句话就问:“你姐姐呢?”

    老萧摇摇头:“你怎么现在才来?”

    “昨晚实在走不开。”云声走过来,“带了乐乐最爱吃的大酱骨,以前旅游的时候我们在那家中餐厅吃过的。”

    “走不开啊?”萧隽容继续开门,“嗯哼”一声,“捧女朋友的场嘛,可以理解的,我姐也能理解。”

    云声怔了怔,也不管他的怪声怪气,“你姐呢?”

    “回国啦!”萧隽容一把抢过那袋食物,颇有点遗憾,“姐姐回去办设计展,本来昨晚想找你一起庆祝的,结果等到半夜你都没来。我刚把她送上飞机呢。”

    云声脸色微微一僵,低低的说:“什么?”

    “没事啦。姐姐也没怪你,你太忙了嘛!”没心没肺的老萧呵呵一笑,“大不了她回来的时候你请她吃个饭嘛!”

    云声出门的时候给助理恰巧来电话。

    “尽快帮我订一张回国的机票。”他有些不耐烦听工作上的安排,径直打断了对方。

    “这恐怕不行。下周的工作都已经排满了,而且说实话,这些事……除了您,没人能替代着去完成。”

    云声挂了电话,忽然间心浮气躁,仿佛错过了什么。

    “你说我们是不是真的老了?”萧致远靠在沙发上随意翻着报纸,又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咕哝了一声。

    桑子衿“扑哧”一声笑了,“萧致远,你是心里不平衡了吧?原来是女儿追着问爸爸怎么还不回来,现在女儿忙事业了,也不管爸爸放下了工作,每天眼巴巴在家等着她回来呢。”

    “桑子衿,你不也在等乐乐吗?”萧致远有些恼怒。

    正说着话,阿姨跑去开门了,笑着回头说:“乐乐回来了。”

    “爸爸妈妈,你们还在等我呀。”乐乐走到两人中间坐下,舒展四肢,“累死我了,好不容易才把作品陈列好。”

    她把头靠在妈妈肩上,还指使爸爸:“老爸,我走得腿酸。”

    叱咤风云的萧致远乖乖的帮女儿按摩,毫无怨言,不经意的问:“乐乐,你们展览完了是不是还有个慈善公益拍卖?”

    乐乐立刻瞪着爸爸:“老爸,你要是敢插手,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她是真的怕爸爸暗中拍了自己作品,假装自己的作品十分受到欢迎……于是又转头和妈妈说:“妈咪,你帮我盯着他。我宁可自己的作品一幅都卖不出去,也不要老爸帮我!”

    萧致远苦笑:“乐乐,在你心里老爸就这么老奸巨猾?”

    乐乐嘟着嘴,什么都没说:“我去睡觉了。”

    “记得喝杯牛奶!”萧致远追着女儿的背影喊了一句。等到女儿上了楼,才注意到子衿忍俊不禁的目光,讷讷的说,“我也去睡了。”

    “萧致远,这辈子你好像只能在女儿面前吃瘪。阴谋诡计啊毒辣手段啊都用不上。”

    萧致远脚步顿了顿,转过身,不远不近地看着妻子,忽然跨上一步,低头吻了吻妻子,声音戏谑:“你也别太妄自菲薄了,子衿,你俩都是——我不厚此薄彼。”

    五

    萧隽瑾很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

    假如说以前的作品只是供同行朋友、导师同学评论,那么这一次,她将收到最直接的反馈。假如说真正的艺术是能引起最广泛的共鸣的,那么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这一点。

    每一天,萧隽瑾都混在人群中,听着各式各样的人对艺术展的看法。不过令人沮丧的是,大多数人并没有如作者这般在意,或许他们只是把这个展览作为约会场所罢了,连评论都很少。

    如果非要选择的话,是要冷漠相待还是尖锐否定?究竟哪个更令人沮丧?萧隽瑾坐在一旁的长椅上,今天是展览的最后一天了。再过半小时,这些作品就要被收走,而与此同时,慈善拍卖也会开始。那么,最实际的,自己的作品会有人买么?萧隽瑾胡思乱想着,也带着些许倦意看着人来人往。

    “这些现代艺术究竟想表现什么呢?”一个女生对身边朋友评论,语气十分直接,“乱七八糟的线条,有美感么?”

    她的同伴却看着那幅画,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说:“走吧。”

    这实在是一对外形十分抢眼的男女,男生身材修长,五官更是俊美,女生却低调得多,戴着鸭舌帽和眼镜,脚步轻盈的走过萧隽瑾身边。男生走过的时候,萧隽瑾有些慌乱,刻意低下了头,却依然看见一抹钻石的光亮从他右耳边闪过。

    等他们走远,她才站起来,往反方向快步离开。

    “云声,云声?”女孩碰了碰身边的朋友。

    年轻的男人却恍若未闻,转过身怔怔看着走过的地方,一动不动。

    “喂,我们走吧。”

    他终于像被惊醒了,抱歉的冲她笑了笑:“对不起,我好像看到一个朋友。”

    云声的脚步越来越快,到了展厅门口,几乎已经是小跑,可他并没有见到想见的那个身影。他拨了电话,明明是接通的,可她没接。他有些心焦起来,她是听到了什么吗?云声冷静下来,往萧家拨了一个电话。

    桑阿姨接的电话,闻言有些惊讶:“小声你回来了?”

    “阿姨,乐乐回家了么?”

    得到了否定回答,他挂了电话,想了想,拦了辆出租车。

    萧隽瑾很久没有坐火车了,尤其是这一趟车,再一次开动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

    二十多年前,爸爸妈妈带着她坐上车,遇到了一个改变了自己一生的人。

    那个时候,爸爸和妈妈之间的心结还没解开,还没有弟弟,她第一次看到一辆车上能有这么多人……然后她看见一个小哥哥,站在那个车厢连接的地方,有一双亮亮的眼睛,蹲在那里,小心的递给自己母亲一杯水。

    然后,她就认识了云声,同样的,也改变了这个小男孩的一生。

    或许不是假期的缘故,车子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人。萧隽瑾买的是硬座票,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子就开动了。

    手机又响了起来,是同事打来的。

    萧隽瑾接起来,对方的声音很激动:“瑾瑾,你的画已经有人开价了!价格还不低呢!这才第一轮!”

    有人感兴趣,萧隽瑾却并不如何高兴,她似乎能猜到那位买家真实的身份。

    “是谁?”

    “目前好像是一个叫KC的人开价的。”

    KC……是云声助理名字的缩写。

    一句“我不想卖了”刚想出口,萧隽瑾忽然想起来,这是和展览方签订协议的。她颓然摇了摇头:“我知道了。”

    电话那边同事轻轻惊呼了一声,她却没什么兴趣听了,极没礼貌地挂了电话,她听到身后有人也在打电话,一句轻轻的“我知道了”,让她如遭电击。

    她不敢回头,他……怎么会在这里?

    可那个声音并不打算放过她,径直面对这个不知所措的女孩:“萧隽瑾,那幅画我很想拍到。”

    萧隽瑾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他的眼神比自己想象得复杂,可是俊美无俦的脸上,却隐约带着一丝紧张。

    她垂下眼眸,扯了扯唇角:“谢谢你。”

    “可我没拍到。”他抿了抿唇,似笑非笑,“真是遗憾。”

    “不是你?”她猝然抬起头,表情仿佛更沮丧了,“那是我爸爸吧。”

    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温和的说:“这么没信心吗?”

    萧隽瑾如果不是在他面前,早就已经痛哭失声了,可她强自忍着,眨了眨眼睛:“我想没人看得懂那幅画……”

    “我看得懂,不止是我,拍画的康媞画廊也看得懂。”他伸出手去,似乎是要去接住她即将落下来的泪滴,一字一句的说,“乐乐,我们很多人都能看到,你的才华。”

    那滴眼泪适时落下来,溅在手背肌肤上,滚烫。

    他看着她,在这辆火车上,很多年以前,这个女孩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那个时候,他被母亲带回家读小学。火车上,他们没有座位,只能坐在厕所门口,而小姑娘被她的父亲宠爱的抱着,奶声奶气的问:“爸爸,他们为什么不买像我们那样的票呀?”

    中国历史上有一个著名的典故,国家碰到饥荒,饿殍遍野,可是君王却天真的问:“没有饭吃,他们可以吃肉啊!”

    何不食肉糜?

    高高在上的那些人,永远不会明白,有时候施舍远比漠视更伤人。

    可他不能拒绝这个小姑娘。她笑起来像小馒头,胖胖得很可爱,走得快了经常摔跤,连农村里的大白鹅都不认识。他喜欢带她去玩,却又矛盾的觉得,自己不配当她的好朋友。

    是真的在乎,才会自卑吧。

    哪怕自己成绩优异,白手起家,可他无法否认这样的现实:这个姑娘来自怎样雄厚的世家。她的爸爸,赞助自己读书,而自己的母亲,后来没有外出打工,因为她替萧家照看他们偶尔回来的别墅,并且因为这个,云家上下对萧家感激涕零。

    后来出国之后,他固执的没有再要任何资助。他拼命的打工、创业,直到公司上市,身边开始有很多女生围绕着,可他沉默的拒绝,因为心里一直装着那个女孩,那个女孩跑过来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语无伦次、却充满善意的:“哥哥,我们一起去玩好吗?”

    他要和她在一起,就要做一个配得上她的男生。

    公司上市,他的志向却远不在此。他要做的,是将Time的影响力扩展到全球,尤其是中国,因为那里才是他们的家乡。所以他一直在和国内具有相当影响力的名人明星做接洽,期冀届时打开市场的缺口。

    直到刚才,他在艺术展上看到她离开的背影,忽然间明白了。

    他隐忍,他功成名就,他永不满足,可付出的代价是,让自己最爱的人一再受到伤害。

    尾声

    “过去了那么多年,其实慢车早就不慢了——明年这条线就会停开,到时候就被高铁取代了。”萧隽瑾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茫然望着窗外,轻轻的说,“哥哥,我经常觉得,自己就像是这辆慢车,永远也追不上你。”

    云声怔了怔。

    “我从来都知道自己不聪明,又不独立,我一度很害怕出国,因为那里没有爸爸妈妈,连弟弟都不在。可我还是努力申请了,因为……你在那里。”她依然低着头,“可你也不大理我。那个时候,我画了那幅画,也被建议去咨询心理医生,因为导师说我太孤僻了,这种状态对于创作很不好。”

    “后来我的心理医生告诉我,杂乱的线条,暗淡的色彩,这幅画是我当时心理状态的反应。我忽然意识到,哪怕你不理睬我,我也不能这样消沉下去了,总有一天,我要让自己变得有价值一些,变得……能让你注意到。”

    云声一直温柔倾听着女孩低低的话语,直到此刻,自然而然的打断她:“乐乐,这幅画里,你的希望,是竹蜻蜓,对么?”

    萧隽瑾满脸不可思议,微微张开了嘴巴,因为吃惊,表情分外可爱——她是在那些随手涂画的线条中藏着一只竹蜻蜓,可就连导师也不曾注意到。可他只是在展厅的一眼,就注意到了。

    “竹蜻蜓……如果我没有自作多情,小时候,我带你玩过。”他若有所思。

    “那是我那段时间的希望……你削了竹蜻蜓给我,然后对我说,真想像它一样,飞得很高很远。”她轻轻的说,“然后我一直记着那句话,我也要努力的飞……至少,能追上你。”

    这个喜怒哀乐极少表现在脸上的男人,竟像个孩子一样,微红了眼眶。

    “看来我们都是傻瓜呢,乐乐。”他温柔地唤她,“原来我们一样。”

    那么多年的努力,只是为了有一天,可以站在对方面前,毫不自卑的,说爱你。

    尾声

    《竹蜻蜓》被国际知名画廊康媞买走,对方给出的评价是这幅画表现了“一名年轻女性纤细敏感的内心,也再一次证明了人类的心灵与艺术之间微妙的联系”。

    这件事令还是一名学生的萧隽瑾声名大振,也令萧爸爸分外自豪,用妈妈的话说:“他工作到现在,还没这么得意过呢。”

    自然,远在国外的老萧也承受到了不小的压力,在父亲“好好跟姐姐学着”的教训声中,老萧含着宽面条泪表示自己一定好好努力。

    倒是云声有不同见解,在和萧致远单独在书房里聊天的时候,他说:“萧叔叔,您对阿容未免太过苛刻了。以他的年纪,有这样的乐观豁达和聪明,将来不可限量。”

    “和你比呢?”萧致远淡淡的问。

    “我们是两类人。叔叔,我是一张白纸,要创业,可以无所顾忌,不择手段。可他必须先要守成,踏踏实实,一步步来,您已经给他打下了相当好的基础了。至少,在金钱和地位方面,他能抵抗的诱惑已经远比一般人要强。”

    萧致远不动声色地听完,眼前的年轻人是萧致远看着长大的,那时自己说:“从他现在到长大,还有很多年。多少难关要过,多少挑战要面对。希望他还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没想到时隔多年,他用了数倍于旁人的勇气和毅力,站在这里,甚至“拐”走了自己的宝贝女儿。

    萧致远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钱和地位能教会人什么?对名车、名表的收藏力?对红酒雪茄的鉴赏力?还是对美女的吸引力?不,云声,我想你和我一样清楚。这些东西,只要有钱和地位,学起来太容易了。相反,我看重的东西,毅力、坚韧、等待、忍耐,这些只有在没有钱和地位的时候,更能滋生萌芽,这个时候,钱和地位反倒成了阻力了。”

    “所以对阿容,我要努力给他创造这个环境。相信我,比起给他一张无限额的信用卡,剔除钱和地位的影响力这件事,可是要艰巨得多。”

    云声明白,这段话不止是对萧隽容说的,更是对自己说的。他心悦诚服的点点头:“是,我知道,萧叔叔。”

    萧致远直视这个年轻人,目光明睿:“出国,创业,上市……这些能做到的人太多了,说真的,我不放在眼里。可是云声,你知道么,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样东西,是他恐惧的,想要回避的。你恐惧的是什么,你清楚么?”

    云声表情微微一动,同样直视着眼前这个曾经被自己视为高峰的男人,十分清楚他即将说什么。

    ——如果是以前,他会不安,可现在他不会。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早的,直视了自己的弱点。

    萧致远安静地继续说:“——是自卑。哪怕自己再优秀,却对家世和出身的自卑。我一直在看,你什么时候能对乐乐坦白,能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到了能出口的时候,你才算真正迈过了这道坎。”

    然后他跨上一步,用力的拥抱这个年轻人,最后一句话,却是带着欣慰说的,“我们家乐乐就交给你了,小子。”

    云声同样用力的回报这个自己视为偶像、视为奋斗目标的男人,声音低沉:“我会好好对她。”

    这仿佛是两个男人之间的交接与许诺,最后是乐乐敲了敲门,声音欢愉:“爸爸,吃饭了。”

    萧致远放开云声,乐乐狐疑的看了看两人:“你们在干什么?”

    她的父亲没说什么,只是站起来:“走吧。”

    乐乐走在最前边,而云声看到萧致远伸出手,比了比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他。

    他明白那个意思,意思是……作为父亲,他还是会观察自己的表现的。

    云声了然的一笑,郑重点头,示意他放心。

    那是一种允诺。

    二十多年,时光的小偷终于不曾因为各自的心结让他们彼此错过。

    那么,从今往后,也一定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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