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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孙元起要写有关遗传学的东西,在写之前,少不得要翻看西方生物方面的书籍。有鉴于国内还没有合适的教材,而且学校以后将成立生物学系,所以在翻看阅读的时候,就想按照自己的思路编写一本,首先是要总揽全局,拟好提纲。如今在航行在海上,正是心无旁骛、专心做事的好时机。等到了美国,少不得又是一番折腾,恐怕就没有那么大块的时间动笔,只有零散时间,那时候只需把内容一块块写好,填进提纲中便成。
“杰拉尔德号”邮轮虽然硕大无朋,近几日海面也还算平静,可在航行途中,船体颠簸摇晃还是少不了的。这对孙元起的工作造成很大的不便,更多的时候,是躲在房间里静静地看书,静静地思考,等思考成熟了,才乘着比较安稳的时候,快速动笔。即便如此,字也要写得很大才行,否则便会抖成一团,时间一长,就是天王老子,怕也认不出来。
这一日下午,大约是有风,船内摇晃得厉害,不仅东西没法写,就是坐着也晕头转向的** 。孙元起在房间内呆得泼妨,便走出去,到甲板上散心。
海风正大,带着腥湿之气扑面吹来,微微有些凉意,让孙元起发热烦躁的心情为之一宁。或许因为风大,甲板上除了孙元起寂无一人,显得甚是空旷。天空堆满灰色云朵,随风变幻,似乎是要下雨。
走到船尾,凭栏远眺,但见海天茫茫。海水也不再是原先的蔚蓝色,而是黑黝黝的,仔细看时,却好像一块磁石,想把人给吸进去。耳际,仿佛响起一首很早以前学过、背过,却被忘记已久的诗歌:
圆天盖着大海,
黑水托着孤舟,
远看不见山,
那天边只有云头,
也看不见树,
那水上只有海鸥……
起先,是一个人在吟唱;渐渐地,变成了一群人在齐声朗诵。那声音好熟悉,是谁?似乎是记忆中旧日的同学,又似乎是自己的那群学生……
朦胧中,孙元起感觉到有人用力抱持住自己的胳膊,这才猛然惊醒。回过头看,好像是MIT的德里克,一个活泼的小伙子:“德里克么?什么事?”说话间,自己都感觉声音有些飘忽。
“先生,你怎么一个人呆在甲板上?刚才,我看见你半个身子都探到栏杆外,这样好危险的。”德里克关心地问。
孙元起摇摇脑袋,彻底甩去脑袋中的幻象,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恢复了一丝平静:“呵呵,我在房间里看书有些闷,便来甲板上散散心。哈哈,刚才谢谢你,让你当心了。”
“先生,以后可不能一个人呆在甲板上,更不能呆在栏杆边上,非常危险!”现在,德里克还心有余悸。随即说笑道,“要知道,我们这艘船上,最贵重的货物就是您了。”
“小伙子,你这是在夸奖我么?”其实孙元起和德里克差不了几岁,甚至从表面上看,可能孙元起更年轻些。不过作为老师,孙元起偶尔还是会装装成熟。
德里克扶着孙元起,在甲板上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然后才回答道:“其实,这也不算夸奖,只能算是说出了残酷的事实真相。假如,我说的是假如,你出了什么意外,在圣弗朗西斯科等着的那群人一定会说,‘哦,天哪,既然那个神奇的科学家已经失踪,那艘船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失踪?我已经在另外一个世界失踪了四年了。这四年间,最亲爱的父亲、母亲,自然还在千方百计的寻找,日日挂念,乃至以泪洗面。噢,那个娇羞的小女友,没准已经嫁作他人妇了,或许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还会记起我吧。此外,还有谁会记得我呢?那帮没心没肺的同学,是在聚会的时候多放一双筷子?还是会说:“看,学习好、上名牌大学有什么用?读了研究生有什么用?长得帅,找了漂亮的女朋友,又有什么样?还不是一样消失掉!话说我以前有一位同学……”把自己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就像自己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自己会不会再突然消失呢?想到这里,孙元起不禁问道:“德里克,如果我刚刚掉进大海里,失踪了。四年以后,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记得我么?”
“会的,一定会的!”德里克立马肯定地回答道,“你想啊,除了薇拉女士,你的亲戚、仆人,还有我们和经世大学的学生,以及您的那些同事,都会一辈子牢牢记住你的。对了,还要加上各国的科学家,每当他们读《量子力学》读到不明白的时候,肯定就会想:‘啊,那个神奇的家伙究竟去了哪里了呢!还不赶快出来,我们都被这些问题折磨得快疯啦!’”
孙元起听得哈哈大笑,想到自己虽然给父母和别的亲友造成了伤害,却也给无数的人带来了幸福和知识,心中的忧郁为之顿轻。
“不仅如此,以后的科学史上肯定会这样写道:‘由于他的学生德里克等的粗心和失误,史上最优秀的年青科学家约翰逊教授在杰拉尔德号邮轮上不幸失踪,自此下落不明。他的失踪,导致了科学发展停滞了数十年,至今尚有大量问题悬而未解。行笔至此,笔者想再次表示对德里克等人的严厉谴责。’啊,天哪,我们都是历史的罪人啊!”德里克抱着头,一副罪孽深重的样子。工科男搞笑起来,那绝对是一等一的人才,“所以,为了我们的名誉和清白,先生你以后绝对不能再一个人来到甲板,并站在栏杆的边上。”
孙元起听完这番话,哭笑不得:果然工科男的思维,就是迥异常人!
和德里克谈话之后,孙元起的心情大好,一连几天都呆在房间里,很快写定了生物学教材的提纲,内容加入了细胞学、进化论、解剖学、经典遗传学、动植物分类学、生态学乃至生理卫生的东西,基因学说只是遗传学里面的最后一节,却用心良苦。正准备进一步完成的时候,轮船已经到达了三藩市。
四五月份,正是一个学期的中间,故而孙元起没有电报告知卢瑟福自己要来的消息。不过因为与MIT和耶鲁有每年三个月的工作约定,不得不事先提醒。
MIT、耶鲁都在美国的东海岸,大家事先都估计不会有人接站。出了码头,孙元起正和同行艾伦、威廉、德里克等人聊接下来几天的行程,忽然一群人拥了上来,使用镁粉的闪光灯“噼里啪啦”响成一片。孙元起手指着那群围上来的人,问同行的艾伦:“这是这么回事?”大家都摇头。
很多年以后,有人在写孙元起传记的时候,偶然间发现了第二天刊登在报纸上的照片。照片里,孙元起居中,手指着前方;而周围的八九个人,有的顺着手指正往前看,有的在和左右辩论着什么,还有的是低下头,看上去是在沉思……神情场景,让人不由得想起了文艺复兴时期拉斐尔的著名油画《雅典学院》。经过调查,这十个人中,居然后来都是享有盛名的科学家,其中更有五名诺贝尔奖的获得者。后来他把这张照片作为了传记的封面,进而为世人所知,选入各种科学史课本,被誉为“二十世纪初的《雅典学院》”。
正在孙元起一行人错愕的时候,加大伯克利分校的约翰·马丁教授走出人群,来到近前,和孙元起热烈拥抱:“亲爱的约翰逊博士,欢迎来到美国。”
欢迎就欢迎呗,至于搞那么大的阵势么?简直就是新闻发布会嘛!即便孙元起心里这么想,可当着这些记者的面,自然不会说出来,嘴上还得礼节性地回答道:“谢谢,谢谢!非常感谢!”
紧接着握手的一堆人里面,有几个是熟人,比如旧金山大学的戴维·林特教授、耶鲁大学校友会的麦克·唐纳森,更多的是一群不认识的博士、教授、先生。面对着乱哄哄的场面,孙元起疑惑更甚,好在这时候林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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