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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给郑家人放烟雾弹,沈树人让父亲假装写了一封给南京国子监的回信,还另外做了一些布局,花了整整一下午。

    次日清晨,沈家一大早准备好了车驾,伺候大少爷出门。

    穿越到明朝之后的第三天,沈树人总算是第一次出门了。

    目的地也不远,就在太仓刘家港镇上、一处郑家商号。郑鸿逵在苏州期间,便是在那儿下榻。

    明朝的刘家港,是长江口最大的江海转运港,也是当初郑和七下西洋的启航根据地。

    而郑家号称拥有“山海五商”的商业网络,在苏、杭都有负责采购海贸货物的商行,这刘家港当然也少不了郑家的据点。

    刚出门时,沈树人内心颇有些好奇。

    虽然有肉身留给他的一部分记忆,让他能适应明末的生活方式,可亲眼看见市井百态,那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苏州府如今正是天下繁华所在,下辖各县和散州,也都各领风骚。

    作为府治的吴县,蚕桑刺绣、奢侈珍玩极为发达;

    太仓是江海水运贸易重地,长途富商云集;

    吴县和太仓之间的昆山,则是文化风尚的标杆,“昆曲”就诞生于此。

    沈树人为了多熟悉一些情况,吩咐沈福特地让马车在镇子里稍微绕一绕,原本只是五六里的路程,愣是走了十几里。

    港区沿江一溜儿都是各种商行、货栈,行人如云,最多的就是米铺和绸缎庄、棉布庄。

    源源不断的运粮船从外地运来粮食,在刘家港卸货。再把苏湖的丝绸、松江的棉布装船,贩往大明各地,或是南下转运去福建后、再转卖海外。

    沈树人看着这一切,也略微惊讶了一下:“苏湖熟天下足”这句谚语太有名了,哪有鱼米之乡还得从外面买米的道理?

    但很快他就想起了一种可能性:估计是商业太发达,种别的经济作物收益更高吧。

    他便用折扇掀开车帘,跟沈福确认道:“阿福,去问问如今米价几何。苏州府都得从外边买粮,周边府县的良田,莫不是都种桑养蚕了?”

    “少爷有所不知,这苏、湖二府的良田,确实种桑养蚕的多。只因湖丝和苏丝的质地特别细滑,天下数一数二,一担本地生丝的售价,能抵外地两担不止。

    不过临近的松江府和扬州府,土质不如太湖周边肥沃,多是贫瘠沙壤,不宜种桑养蚕。好在灌溉依然充沛,所以广种木棉,松江棉布所用的棉料,倒有一小半是江北种的。”

    沈福先回答了少爷的后半个问题,然后才去路边的米行询问行情,不一会儿就折回来补充道:

    “少爷,刚问过了,今年的米特别贵。往年早稻只要一两八钱银一石,晚稻贵些。但今年嘉兴府的余粮也不够了,还有从绍兴府贩过来的,足要三两四钱。连浙江都大旱了,入夏就没下过雨。”

    沈树人听了这数字,也是触目惊心,苏州的物价确实贵得离谱。

    再看这苏州府的繁华街景时,顿时觉得“滤镜”都不一样了。连街边那些奄奄一息的码头工人,都越看越像是流民。

    崇祯后期的天灾,真的是太夸张了。

    按《明史》的说法,从崇祯十年到十四年,居然连续五年、年年大旱——当然,不可能是全国范围同时大旱,但至少也是每年要轮到三四成的省份大旱。

    今年连沿海气候温润的浙江都能大旱,以至于苏州从外面买粮都受到了影响,也算是邪门到头了。

    好在江南早就普及了双季稻,浙江今年春天还算雨水充足,所以夏粮是收下来了,眼下的干旱只会导致后续秋粮绝收。

    一年两季收成能保住一季,还不至于饿死太多人。

    但北方那些只能种一季的省份,遇到同等级别的旱情,绝对会赤地千里,难怪张献忠随便一扯旗,又裹挟了那么多人。

    沈树人长叹一声,放下车帘,也没心情继续逛了,吩咐沈福直接驱车去目的地。

    沈福刚来不久,对少爷的脾气还不太了解。但他善于察言观色,便悄悄递了个台阶:

    “少爷若是觉得不忍,我安排人给码头上的饥民散些铜钱,或是明日着人来舍粥。”

    “不必,这种地方人太多,而且流窜频繁,会出乱子的。我宁可回去和父亲说,提高码头力工的计件工钱。但限制每天的工量,多用几个人便是。”

    沈树人毕竟接受过系统的公共管理教育,知道直接撒钱肯定会引起升米恩斗米仇,而且管理成本太高。

    沈福听了,内心颇为佩服,连忙表示一切按吩咐办。

    马车很快就到了郑家商号所在的那条街。位于镇子东北角、浏河与长江交汇处,也是刘家港最热闹的所在。

    浏河是苏州地界上一条重要的河流,连接了太湖和长江。吴县、昆山和太仓三处州县,也都是沿着浏河分布的。刘家港这个地名,也因位于浏河入江口而得名。

    临近郑家商号,沈树人一路掀着车帘随意观望,不经意又看到一些奇怪现象,便随口问仆人:

    “沈福,此处已是港口最繁忙的所在,怎得路两旁货栈、店铺反而越少了,倒有那么多勾栏消闲之地。”

    原来,沈树人看见路旁铺面很多都挂着彩灯笼,虽然大白天的没有点亮,但一眼就看得出是娱乐场所。

    而沈福听了这问题,立刻来了精神,用一种“男人都懂的”语气,滔滔不绝解释:

    “此地乃是苏松两府赶考秀才聚集之所,每到乡试之年,选择走长江水路去南京秋闱的,便在这候船。只是大船要凑够人数才肯启航。来得早的,便在此多盘桓几日。

    这附近的堂会,价钱公道,多有本地豪绅贴钱经营,算是跟穷秀才们结个善缘——少爷,斜对面第三家,便是咱自己家开的。”

    沈树人点点头,倒也没再横生枝节。无非是一些低端娱乐场所而已,不值得好奇。

    ……

    到了郑家商行,沈树人让人捧了礼物,便径直入内。

    郑鸿逵闻报也出来嘘寒问暖,双方虚与委蛇了一会儿,外人见了肯定会误以为两家关系不错。

    沈树人知道历史,所以他对郑家除了郑森以外的人,都没好感。

    当然,反感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沈树人也知道,郑鸿逵好歹比他三个哥哥有骨气一点,历史上没有直接降清,还跟着大侄儿郑森抗清,只是经常明哲保身、出工不出力。

    双方先客套了几句沈树人的病情,进屋分宾主坐定,随后郑鸿逵就念念不忘地问起后续安排:

    “贤侄这精神看着不错,不过还是要调养……”

    沈树人有备而来,见对方终于上钩聊到了戏肉,他也连忙摆出一副感激的表情:

    “说起这事儿,还真要感激世叔帮我忙。说句不怕丢人的话,我就不是读书的料,本就不想去南京,可惜家父严厉,一直逼着我念书。幸亏那日的郎中说我还需调养,又能逃学一段日子了。”

    郑鸿逵一愣,好一会儿才想明白其中反转,顿时大喜,对沈树人也放松了几分戒心。

    他心中暗忖:“果然是个纨绔草包、不爱读书,坊间关于这小子的顽劣传闻,多半是不虚的了。沈家需要担心的,只是一个沈廷扬而已。”

    不过,他虽鄙夷沈树人草包,潜意识里也觉得这小子更亲近了些。毕竟郑家人也都不爱读书,包括他郑鸿逵,平时就喜欢结交狐朋狗友。

    理顺了思路后,郑鸿逵还有几分不踏实,又进一步追问细节:

    “贤侄,说句不见外的话,以你们沈家的家业,读书还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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