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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人等步入院内,果然就如先前那汉子所说,有人端上了饭菜来——院内放了十来张圆桌,每一围都可坐十余人。好像是要宴客一般。只不过桌上的饭食普通,只有咸菜稀粥,和天灾时官府赈灾的粥厂也差不多。乌昙环视四周,见大部分都是衣衫褴褛之人。暗想,方才排队领钱的,可能还有些家境不错的闲人,纯粹拿几个钱耍耍,而到这里来喝粥的,都是最穷苦的那一群。不然,谁浪费这世间?
如此一来,他和玉旈云就显得颇为突兀。但玉旈云丝毫没有要退回去的样子。他只有陪着,找了一处灯火昏暗的角落坐下。
未几,那藩鬼和尚白神父也来了。说了一番感谢上帝赐予食物的话,才请众人用饭。那些来吃白食的看来是饥饿已久,个个端起碗来一通狂灌,很快就把一碗稀粥喝个底朝天。玉旈云和乌昙都还没动手,旁边已经有几双眼睛盯着他们的碗。“你拿去喝吧!”玉旈云将碗推给身边的妇人。妇人连“谢谢”也没说一声,就抢过去和孩子分吃了。乌昙也对另一个瞪着自己的小孩道:“拿去吃吧!”那孩子立刻扑过来,端碗跑了。
只是跑了没几步,孩子忽然一个踉跄摔出去,粥碗打得粉碎。在都众人默默喝粥的基督堂里,“乓啷”一声,显得颇为刺耳。大家都转头来看。那孩子惊了,哇哇大哭。
“别哭,别哭!”先前那“女菩萨”快步上前,“不就是打烂了一只碗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孩子还是抽抽噎噎,不知跟她说什么。女菩萨就朝乌昙这边看看,继而牵着孩子的手走了过来。乌昙心中一紧,立刻将玉旈云挡住身后。
“你虽然饿了,但是拿走别人的饭碗也不对呀。”那“女菩萨”对孩子道,“还不跟人道歉?”
“不必了!”乌昙道,“我也不饿,只是路过,就来看看。”这时,他和这“女菩萨”离得十分近了,可以看清对方的面目——只是一个容貌寻常的女子,不知玉旈云方才为何那样盯着她不放。
“哦?那可就真是缘分了!”那女子道,“不为吃饭,也走进基督堂来,请一定多留片刻,听白神父讲道。”
再听那藩鬼说让人打脸的荒唐道理?乌昙可不想。就笑道:“我只是听人说这里有饭吃,有钱拿,所以好奇来看看。现在见到有饭吃是不假的,但是有没有钱收?”
女子也不生气,淡淡道:“当然是有的。不过瞧公子的模样,也不像是稀罕那几个小钱的人。”
“钱我的确不稀罕。”乌昙笑,“只是我走南闯北见过的神仙庙宇也不少,让人添香油的很多,给人送钱的却少。或许是因为那些神仙灵验,所以善男信女心甘情愿送钱去,而你的菩萨却不灵,故尔要靠银钱吸引信众?”
女子的态度还是淡然:“天下庙宇荒废得也多,不灵验,得不到香油钱就荒废了,公子的解释似乎很有道理呢。只不过,耶稣基督若不是真神,没有从死里复活,他被钉十字架后千百年,怎么他的信众反而越来越多?照着你们的说法,他既不能保升官发财,也不能保子孙绵延,更不能包治百病长生不老,信徒们跟着耶稣,是图个什么呢?”
乌昙本想说,是“吃饱了撑的”,但又想到若口没遮拦和这个楚国太子派出来传教的女子起了争执,可能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反正他随口发话,只是想要把那女子的注意吸引住自己的身上,避免她看见玉旈云。于是,索性站起了身,将玉旈云挡了个严实:“我也不知是图个什么。是不是一会儿住持会再解释给大家听?”
“不错,公子稍坐。”女子道,“白神父一会儿就会讲……”话未说完,听另一张桌子前有人唤道:“以斯帖,烦你过来一下。”女子回头望望,便对乌昙微微福了一福,转身走了。
“以斯帖?”玉旈云喃喃,“怎么有人叫这么奇怪的名字?”
“那是她的法号。”旁边一个妇人道,“我听那些公公们都管她叫做‘符小姐’。”
“符小姐啊……”玉旈云的声音幽幽,好像一潭凝碧在秋风下微微起了波澜。乌昙不禁扭头看了她一眼。
“符小姐可有来头了。”另一个妇人道,“我听那些公公们说,她是长公主的干女儿,之前皇上还把她许配给了程大人呢!”
“你是说程亦风?”玉旈云惊讶。
“但后来不知怎么的又没成。”那妇人道,“也许是程大人被贬了官,皇上觉得他配不上符小姐了吧?听说符小姐可是皇后娘娘跟前的大红人呢!”
“哦?”玉旈云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乌昙还不及观察她的神色,她已经“倏”地站了起来:“我们回去吧。”说罢,头也不回,直朝基督堂的大门走去。
乌昙也赶忙追上。
“公子,不是要听白神父讲道的吗?”身后传来呼唤声。
玉旈云堪堪跨过了门槛。乌昙转身,想要挡住那姓符的女子。但未想到玉旈云自己停住了脚步,转脸看着对方,神色清冷如秋夜的月光。那女子愣了愣,似乎被那冷冰冰的眼神冻住,张着口,却说不出话。一瞬间,诡异的沉默,像是夜雾,将他们浸没。
但只有眨眼的功夫而已。玉旈云又笑了起来,拱手道:“本来倒很想听听白神父的教诲,不过,忽然有些重要的事要做,只好先告辞了。多谢招待。”
“哦……是……是么?”符小姐怔怔地望着玉旈云,“两位……是……远道而来的吗?”
“我们是在海上做生意的西瑶人。”乌昙道,“只是路经此地而已。”
“我……也曾随同先父出使过西瑶呢。”符小姐道,“未知两位来自西瑶哪一处州县?或许我也去过。”
乌昙可没想到对方有此一问——他这辈子也没去过西瑶,不知从何编起。倒是玉旈云不紧不慢道:“我俩本是临渊人。只不过离乡漂流已久,连乡音都不记得了。再说,家乡已没有亲人。所以,临渊也好,凉城也罢,蓬莱国、伽倻国,还不都是一样。到哪里,都是过客而已。”
“公子此言有理。”符小姐道,“其实人生一世何尝不是如此?只不过到世间来走一遭,赤条条来,赤条条去,客居几十年,什么也带不走。”
“哈!小姐倒是看得透彻!”玉旈云笑道,“可惜客居之时,也结下无数恩怨情仇,若是不了断,死也不安心呢!”
符小姐皱了皱眉头:“恩怨情仇……怎么了断?旧的没完,新的又来……”
“那就一边了断,一边结缘也结怨。”玉旈云道,又拱拱手,“今日结识小姐,也算是一种缘分。若是这缘分不断,咱们后会有期——告辞!”说完,甩袖一掸袍子,好像要将方才在基督堂里沾染的什么污秽之物拂去一般,秋衣厚重的布料在夜风中猎猎有声。而那声音未落,她已经大步迈进了夜雾里,转眼不可追寻。
乌昙要展开轻功才辇上玉旈云的步子。见她正在黑暗的街巷里疾奔,身形摇晃,面色潮红。便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你怎么了?”
玉旈云不回答,只是想挣脱他的掌握。但他就是不放开:“方才那个什么劳什子的符小姐,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不妥!”玉旈云咬牙。
“没什么不妥,你跑什么?”乌昙问。
玉旈云扭过脸去,盯着身侧浓重的黑暗。
乌昙等着,等她心情平复,或者思考清楚,再给自己一个答案——这一切实在是太奇怪了!冒险来到和楚国朝廷有关联的基督堂,又和皇后面前的大红人、程亦风的未婚妻交谈。这不像是在敌境中小心谨慎的玉旈云会做出来的事。其中有什么因由?
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玉旈云没有答话。只是一直死死地盯着漆黑的虚空,不知从那里看到了过去还是看到了未来。而后,她身体的颤抖忽然停止了,淡淡道:“我只不过是觉得那基督堂里有不少宫中之人,咱们逗留下去有些风险,所以就想赶紧回去——走吧!”
乌昙一愣——这算是什么回答?是敷衍他吗?他就这样不值得信赖,不值得依靠?方才她明明那么激动那么痛苦,就不能让他分担一下?如果如今陪在她身边的人是石梦泉,她的反应会不会不同?只觉心中空落落的。他放开了手。
玉旈云已经恢复之前悠然闲游的样子,背着手,缓缓前行。
走出了这条巷子,到了大街上。再不久,便回到客栈里。帮众们早把酒喝残了,正伸长脖子等着他俩归来。玉旈云与他们玩笑几句,来到房中,又查看了那三个绘图兵丁今日的成果。
“倒是不错!”她点头道,“难道非要莫校尉看着你们,才能做得似模似样吗?”
这已经算是称赞了。那三人都喜不自禁,纷纷表示以后会加倍努力,便各自去休息。小莫和乌昙也要告退,玉旈云却叫住了小莫:“我有些事问你,你且留一留——乌帮主,你先去歇着吧!”
乌昙心中的不痛快不由又增添了几分:此时忽然找小莫问话,莫非也是和那符小姐有关吗?他真想躲在窗外听听二人的谈话。不过又怕万一被玉旈云发觉,那就更加破坏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即忍住了,闷闷回到房中,蒙头睡觉。
只不过,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最后一跃而起,想:不如去那基督堂里探探!
这欲望太强烈,他克制不了。当下扑出窗外,趁着夜色飞檐走壁往基督堂奔去。
轻功高强如他,要穿过平崖县城这么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又何须一盏茶的功夫?很快便已经来到了基督堂的门前。那稀粥宴会似乎才刚刚结束,信众与吃白食的三三两两散去。他伏在屋顶上看众人收拾桌椅碗筷,那符小姐作为亲贵女眷竟然也亲力亲为。到一切都拾掇停当了,众人才各自去休息。符小姐留在最后,还要熄灭供桌上的蜡烛。她吹熄了第一支,凑近第二支时,忽然停住了,回身望了望院子的一个角落,又望了望门口,竟然久久也不移动。
“以斯帖,你在想什么?”藩鬼白神父走了过来。
“没什么!”符小姐吹熄了蜡烛,拿起台上的油灯来,举步,又停住,“今天的来慕道的人里面,好像有一个我见过的人。”
“哦?”白神父道,“那想必是以前也曾来慕道,今日又来了?”
符小姐摇摇头:“倒也不是。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莫非是在西瑶?可他说已经离家多年……”
“天下这么大,你又游历四方,在别处见过也不奇怪。”白神父道,“或许你和此人有什么特殊的缘分,主才安排你们在此相见,好让你带他认识上帝呢?又或者,你们以前本没有见
,你却又‘一见如故’的感觉?这也是上帝的一种安排吧。”
符小姐若有所思地摇摇头:“神父,《圣经》里是没有投胎转世这回事的吧?”
“你熟读《圣经》还问我?”白神父看了她一眼,“难道是方才那个你觉得面善的慕道之人问你这问题?”
“不是。”符小姐道,“神父你不要笑话我。我一直想着刚才那个人,就忽然觉得他可能是我的一位故人死而复生。但又觉得荒唐——我那故人是个女子,死了大概有十八年了……今日见到的是位年轻公子。既然不可能是死而复生,那就只可能是投胎转世了吧?”
“你是入魔了吧!”白神父笑道,“怎么会觉得是你死去的故人?”
“我也觉得我大概是疯了……”符小姐道,“其实我和那故人分别之时,她只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我自己也才十一岁吧?你若问我她当年是什么模样,我可能都已经想不起来了。可是刚才一见到那个青年公子,不知怎么的,看到他的眼神,听到他说话,我就好像见到了那位故人——若是她还活着,应该现在就是那个样子——可真是傻话了!”
“哦?想来那公子的面貌俊秀,胜过女子了?”白神父笑道,“就不知跟程大人比起来如何?啊呀,程大人不修边幅,多半连人家的一半也比不上!”
符小姐一怔,垂下头去:“神父,您怎么能拿这些来开玩笑?”
白神父哈哈一笑,拿起供桌上的另一盏油灯:“我只是看你近来太累了,就找些话来逗你开心。我知道你每日都为程大人祈祷,相信他必有平安归来的一日。主让你们经历试炼,是想让你们的情谊更紧密啊!”
符小姐不语,只是望着油灯出神,半晌,方道:“也不知他在揽江过得如何。这个月都还未收到他的信。”
“程大人不知你会跟我到平崖来散心,他的信应该是送进凉城去了。”白神父道,“你回去就会收到了——你还是明天回去吗?”
符小姐点头:“我出来也久了。皇后娘娘身边不能没有人。”
“以斯帖……”白神父深深地望着她,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终究没有出口,只点点头,“那就一路平安了,主会保守你的。”
两人便都垂头念念有词了一番,说到什么“牧者”“草地”“死荫幽谷”“摆设筵席”,乌昙全然听不懂,暗想,应该是在念那藩邦的经书吧!
这符小姐果然是程亦风的未婚妻,他想,不过她还在期待着程亦风从揽江寄来的书信,应该是还不晓得揽江被越军攻陷的消息。其实看眼下平崖安居乐业的样子,似乎楚国的百姓对揽江所发生的事仍一无所知。平崖大营里面的楚国将帅应该是早就得到了消息,就不知他们在计划些什么呢?
正想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下面那符小姐“啊”地惊叫了一声。他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急忙想要抽身。却听那符小姐惊慌道:“神父,我好想忽然想起在哪里见过那位公子了!”
“在哪里?”白神父还是玩笑的语气,“你可不要说是在梦中见过。”
“不是!”符小姐急道,“是在凉城……两年前的中秋节!在酒楼里!我真是糊涂了!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死而复生、投胎转世……这可糟糕了!”
“以斯帖,你说些什么前言不搭后语的?”白神父不解。
符小姐却急得直跺脚:“虽然人有相似,但是那气度……应该是没错了!这可如何是好?不行,我得去平崖大营找司马元帅!”说罢,就放下油灯,转身朝院外走。
白神父一把拉住:“到底什么事?现在城门都已经关了,你怎么去大营?”
“可是现在不去,我怕让他们跑了!”符小姐道。
“城门关了,你出不去,他们也出不去。”白神父道,“你明天一早再去报讯便是——究竟那公子是什么人?难不成是江洋大盗?”
“不!”符小姐摇头,“比江洋大盗可怕得多……若是我没有认错的话!不成,白神父,你帮帮我,我今晚非得去找司马元帅不可。”
“这……”白神父看了看她,最终点点头,“等我去拿太子殿下的令牌来——你去准备车马!”
乌昙看他们急匆匆跑进屋里去了,心中大感疑惑:什么事要去平崖找司马非?莫非是他们认出了玉旈云?那可糟糕!须得除掉这二人才是!想着,就要追上去。但抬头时,忽然见到临近房舍的屋顶上也伏着一个人——正是玉旈云。
之间玉旈云面色铁青,直起身来,紧跑几步,一跃,跳入后巷。
莫不是她闹我自作主张跑来偷听?乌昙赶忙也追了上去:“王爷……怎么也会……来这里?”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玉旈云道,“不过,我看不必问,也能才到答案——你先前问我符小姐有什么不妥,我没有答你,你就压制不住好奇心,自己来查探了。是也不是?”
乌昙不能否认。在玉旈云那清冷得近乎凛冽的目光注视下,他有分心虚,但亦有些委屈。就僵着身子不说话。
“你以前乃是一帮之主,自在惯了。大概不知道做人下属的规矩。”玉旈云道,“主公该让你知道的事情,自然会让你知道。若是你问了,人家却不说的,那就是不该你知道或者不需要你知道的。好比今日符小姐这件事,本就与你没有什么关系。”
这话好像是一柄匕首,直插乌昙的心脏:什么叫与他没有关系?他并非对符小姐好奇,只是感到此事让玉旈云苦痛,所以才想知道根底。在她的眼中,他只是一个“下属”吗?委屈变成了愤怒,他感觉自己的筋脉即将一寸寸炸裂。
但玉旈云接着又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只不过,你不是我的下属。我们是曾经在海上出生入死的兄弟……我……今晚的表现看来是十分的不妥,竟然让你担心得偷偷跑来查探了?希望符雅不要察觉才好!”
乌昙不由怔住,感到一股暖流由心底升起。虽然不至于狂喜,但也足够让他语无伦次了:“我……其实……王爷要责怪也是应该的……那个……”嘟囔了半晌,才想起重要的事:“王爷,那符小姐是不是认出你了?她说要去平崖答应报信!”仟仟尛哾
“认出我……是啊!”玉旈云冷笑,“我还以为她真的认出了我,没想到……不过,这也算是认出来吧!两年前的中秋节在凉城……当时和程亦风在一起的那人原来是她!我倒没注意呢!”
乌昙听不太明白她的话,只焦急地问道:“那现在要如何?要阻止他们去报信吗?”
“怎么阻止,难道还杀了他们不成?”玉旈云笑笑,“由得他们去吧!反正此去平崖大营也要一晚上的时间。等他们见到了司马非,司马非再派人前来,咱们早已离开此地——走,回去休息吧!明天城门一开就走!”说着,已经迈步往客栈的方向而去。
乌昙便一路护卫着。回到了客栈,一宿安然无事。次日清早,众人离开了平崖城,继续取道向西。又行半个月,接近大堰关地界,来到一个叫做黑沙渡的地方——这是楚国西北最后一个商船码头。再往西面,地势便越来越险峻,大青河的水流也越来越湍急,航行危险,没有商家会冒险将船只驶过去。
玉旈云一行就在此处买下一条商船,先顺流而下航行了半日,再趁着夜色逆流而上,一直驶到大堰关对面的河面上。冬季是枯水期,河底暗礁遍布。但有海龙帮的好手驾船,也无须担心。
“大堰关——听说楚国的鲁崇明在此镇守呢!”玉旈云眯起眼睛眺望城头的灯火,继而命令海龙帮向北面靠岸。黎明时分,他们抛了锚,用小舟摆渡到河滩上——那是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远处一座关城,墙体青白,看起来好像也是冰雪做成。不过城门上有三个漆黑的大字——依阕关。
玉旈云批着大裘,从小舟一跃,落在雪地上:“岑老将军,我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就说最近作者被自己的勤快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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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配合前文的情节,作者做出一点小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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