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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点,最早也要再等上一个小时。
现在我们坐在车上,江楚城在一旁闭目养神。之前见到他的时候我还一时没有察觉,今天才发现他似乎又憔悴了一些。他的手轻轻握着我的,拇指在我手背上有意无意的摩擦。想了想,我凑过去伸出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他眼皮动了一下,却是没有睁开眼。
“在做什么?”他闭着眼睛问。
我一边试着用灵力去查看他的魂魄,一边心不在焉的说:“嗯,看看我孩子的爹身体怎么样。”
他嗯了一声,十分配合的说道:“看出什么来了吗?”
“看着呢,别吵。”
他唇角一勾,当真闭了嘴。
他的魂魄确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是我发现有些地方还是一点残缺。如果说人的魂魄是一张完整的纸,那么江楚城现在的魂魄就如同被什么东西从中间开始,沿着直线往外边啃了一口一样。
我收回手,皱眉看他:“为什么你魂魄现在还是不完整的?是因为你之前说的这个地方在排斥你的原因吗?”
“一部分。”他不紧不慢的回答。
我原本还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可谁知道他说了三个字就没有再说了,我忍不住捏了他一下:“还有呢?”
他说:“没了。”
“……”
我扬起手就想要打他一下,他却忽然捉住了我的手,笑道:“这么凶。”
我哼哼道:“谁让你老没个正经……对了……”说着说着我思维就跳到了另一边,问他,“你绝不觉得艳骨最近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他睁开眼,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说:“吃醋了?”
“……”
我实在不知道他是怎么从上一句话联系到这上面来的,忍住想要吐槽他的冲动,瞪着他:“我和你说正经的呢,能不能严肃一点?”我顿了顿,想了一下之后,又从衣服里拿出一张符纸贴在前面的车座后面,防止我俩的对话被别的鬼听了去。
毕竟这种背着别人说坏话的行为,还是有点不太好的。
等我做完这些之后,对他嘿嘿一笑:“放心吧,只是一张不会让别人听到我们谈话的符纸,你看,我是不是很维护你的形象?”
他:“……”
他顿时哭笑不得:“夫人费心了。”过后问道,“刚才要说什么?”
我稍稍坐直了些,一脸正色的看着他,终于把那句话说了出来:“艳骨有问题。”
“昨天她送我回来的时候,和我聊到了糖糕。我原本以为她只是想和我说说糖糕现在怎么样了,但是她让我有空去看看糖糕。可你之前才和我说过……我现在不能够去见她,还是你事先没有和艳骨说好?”
我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看着我,眼里也没有情绪,不知道为什么,这让我忽然生了一些退意,所以说到后面的是又找了个台阶给艳骨。
“艳骨。”
他低声念了几次她的名字,而后道,“你是担心她会背叛我?”
我下意识的就要点头,但又想着艳骨说自己已经跟了他四百年,我要是这么直白的说她坏话,会不会有点不太好?
江楚城一脸好笑:“你都把符纸贴上了,现在才想这些是不是有点晚了?”
我啊了一声,想起这家伙能够听见我在什么,脸上一红,嘟囔道:“还能不能有点*了?”
他笑笑不说话。
隔了一会儿,慢慢说道:“她确实跟了我四百年,而且最早她到我身边的时候,还不是现在这个样。”
我好奇道:“那是什么样?”说完就想到之前艳骨看我时候的眼神,脑洞忽然一开,脱口道,“她不会是想嫁给你吧?”
江楚城看了我一眼。
我:“……”
我差一点就从车座上跳起来,还好江楚城眼疾手快的摁住了我。
“她要嫁给你你还让她留在你身边……”我瘪瘪嘴,小声控诉道。
见我这样,他偏头亲了我一下:“放心,我这心里可只放得下你一个人。我留在她在身边,不过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她做了什么,我都是知道的,只是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她应该会安分一点,没想到现在竟然还开始想要对你不利了。”
我听他那口气就像是要把艳骨杀掉的感觉,于是说道:“算了算了,反正她也没有做什么。只是有时候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有点不舒服罢了。”
我刚一说完,他就伸手扣住了我的下巴:“哦?你这么大方?”
“当、当然啦,我一直都很大方的嘛……”刚说了一半,我就被他盯得看不下去了,只好老老实实的说,“好吧,因为这地方还在排斥你嘛,每个月你也需要她给你渡魂,我其实也可以渡给你啊,但是你肯定不会要……”
他有些讶异:“你都知道了?”
我点点头:“之前在阎罗殿用盘古镜看见的。”
说到这件事,我就想起那时候看见艳骨在他床前脱光的样子,不由看着他说:“渡魂要脱衣服吗?”
他还没有开口,我又说:“虽然她身材是很好,可、可你也不能见异思迁!”
他可能是是真觉得我思维太跳跃了,好半天都没有跟上来,过后笑着应道:“好。”
正说着,我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车外飘过一个白色的影子,紧接着又走过去一个。
这一下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偏着头,有些费劲的看着窗外。过后吃惊的看向江楚城:“这外面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鬼?”
说话的时候我便感觉到周围的鬼气在逐渐变浓,就像是围绕在这车子周围一样。这倒是让我觉得有些惊奇,按道理说江楚城这BOSS级别的鬼坐在这儿,那些小鬼见了应该是要绕道才对,但它们非但没有走开,反而是一个劲儿的往这边凑,甚至一只满脸血痕的鬼还直接趴在了车窗上,对着我嘿嘿的笑。
“……”
我有些无语的伸着手点了一下,那鬼感应到灵力立刻就没了踪影。
“鬼市一开,会吸引附近的鬼,而且今天他们还特地了消息出来。”他边说边看了一眼窗外,那些原本打算继续上来的鬼顿时作鸟兽散,我转头和他对视,说:“他们?是鬼市里的人吗?难道说鬼市要开了?”
他点点头。
坐在前面的司命在这时喊了江楚城一声:“主人,是陆严。”
我顺势把贴在后座的符纸扯了下来,正巧又看见陆严牵着那女生正面朝我们这边走来。
但陆严就跟没有看见我们一样,倒是那女生回过头对我笑了笑。
那笑容十分古怪,看的我心里边也有点不舒服。
我忽然想起刚才陆严拍的那块鬼玉,他出价这么高,拿着那东西也没什么用吧。我想问江楚城,可是又觉得这种问题他应该不会告诉我。
“时间差不多了。”江楚城打断了我的思路,等他们走过去之后,便带着我一起下了车。
雾气缭绕,不断有鬼从那白茫茫的雾色之中走出来。
我跟在江楚城身边再次走进了会所,在进去之前,我在门外贴了一张黄符。鬼市凶险,还是保险一点的好。
而就在江楚城拉着我的手准备进门的时候,我忽然间在那些鬼群之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淡金色的头发,一身黑衣长袍,好看的脸冷的如同千年冰霜。
那是长屿。
我第一反应就是他来这里做什么,但想了想,很快明白过来,他应该也是来找那个鬼玉的。看见他,我就想到了郑芸微,自然而然的就联想到来之前叶弛和我说的那件事。等到长屿走进去之后,我问江楚城:“你知道郑芸微吗?”
江楚城低头看我:“你那个天生灵眼的同学?”
我点点头,本来我是想说她就是红笺的转世,但是想了想我还是没有这么说。
总觉得这次醒来之后,很多事都开始朝着我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这边我还没有把事情理顺,紧接着下一件事就来了。
真是日了狗。
“她怎么了?”
见我问完之后就没有说话,江楚城不由得问道。
他这么问起来,我又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了。难道要我和他说,叶弛和我说长屿说你把郑芸微带走了,你记不记得这件事?
想想都知道有多傻。于是我说了句没事:“就是忽然想到她了。”
江楚城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话。说话间,他已经牵着我慢慢走进大门,和之前那次不一样,这一步踏进去,周围的一切都变了样。
我们的面前亮起了一盏昏黄的油灯,明明没有风,它却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魂灯……
我赶忙低下头去,让自己不要去注意那个东西。
魂灯也可以叫做人的命灯,人死之后魂灯便会熄灭。但是在阴间,生人要是盯着魂灯看得太久,就会渐渐被魂灯牵着走,很有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可魂灯这东西说到底也算是一件宝贝,没想到我这才刚和江楚城走进鬼市,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想把我困在这里了。
我摸摸鼻子,这鬼市倒是真有几分意思。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进来之后我就开始有一个奇怪的感觉,从网页上见到的那个鬼玉的消息,到后来遇见长屿,再到后面他一再提醒我要小心江楚城。这让我觉得十分的微妙,就像是这看起来丝毫没有关系的一切,实际上冥冥之中都有一条线在牵引着。
这条线上有我,有江楚城,有清寂,有长屿,甚至可能还有叶弛和夙晔……
“翎儿。”
想的入神的时候,耳边忽然想起江楚城的声音。我啊了一声,抬眼看他,见他一脸无奈:“刚才我和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我眨眨眼,下意识就要摸鼻子,然后又立刻放下来,嘿嘿一笑:“你刚才说什么啦?”
江楚城:“……”
他揉揉额角,叹气道:“这走神的毛病,你也趁早给我改掉。”顿了顿又说道,“我让你不要离开我的身边,就算是看见什么稀奇的东西,也不许乱跑。”
他的口气就像是幼儿园老师在教育小朋友一样,我瘪瘪嘴:“知道了。”
我和他走过一段很黑的路之后,脚下的触感很奇怪,每一步踩下去就像是踩在是棉花上一样,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半天,转头去看江楚城的时候,却发现他走的十分平稳。不由惊奇道:“怎么你走的这么平稳?我却走得就跟在踩在棉花上一样……啊!”
话还没有说完,我就一脚陷了下去,江楚城脚步一顿,干脆将我打横抱起来,一边走一边说:“这是通往鬼市的阴阳路,鬼走在上面如履平地,人走在上面就如同泥潭。”
好吧。
我两手环着他的脖子,一边看着前面那一处越来越近的光,一边想着阴间的世界真是太神奇了,那时候我死了之后就应该体验一下的,稍微有点可惜的是,当时我被他束缚在了阳间,连真正的阴间都没有去看过。
走了一段时间之后,面前终于豁然开朗起来。还是刚才那个会堂,只是原先富丽堂皇的装修变得十分破旧,连头顶的灯都换成了蜡烛,在阴风中摇摇晃晃,时不时还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整个会堂看起来就十分寒酸的样子。
我有些讷讷,这和我想象中的鬼市差的未免有些太多了吧?
不过很久以前我倒是听人说过,通往鬼市的阴阳路纵横交错,每一条路都通往不同的地方,这会堂应该只是其中一个。
有风从身边前面吹来,我耳边开始能够听到一些奇怪的低语声,料想那应该是鬼话,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有听懂。直到他把我放下来,伸手在我眉心点了一下,我才终于听明白那些鬼在说着什么。
“诶嘿嘿嘿,听说今天晚上有好宝贝要来了?有谁知道是什么吗?”
“哎,我也不知道,不过据说是个好东西。”
“废话,我还知道是好东西呢,就问你知不知道是什么!”
“我要是知道我就告诉你了,你这老头儿真是……”
我转过头去,便看见三只小鬼缩在一边讨论,争执了半天也没争出个究竟来。最后另外一只鬼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宝贝,但是我听说啊,今天晚上有好几个大人物都要来这鬼市。”
“哦?谁啊?再大能大到哪里去?能比鬼王大人还大?”
那鬼嗤了一声:“一看你就是新来的,只知道鬼王,可不知道几百年以前,在鬼王之上,可还有一个更厉害的呢!”
听他们说话的时候,我们已经随便找了处地方坐下来。闻言我转头看了江楚城一眼,凑过去悄声道:“说的还是不是你?”
他还没有开口,我又听见那只小鬼问:“谁啊?除了鬼王之外,我还真不知道有谁。”
我摸摸鼻子,想着你也太没见识了,做鬼做的一点都不称职,要是换成我我肯定早就去把自己头上有谁,他们有什么八卦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想完我又摇摇头,感叹的想着:这样的鬼在电视剧里活三集都算多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除了鬼王之外,上面还有一个冥子。”
“冥子?冥子能有鬼王厉害?你可不要糊弄我,鬼王可是王,那个冥子是什么东西?”
我简直要笑死了。
这几只鬼要是知道他们讨论的那个大人物,就好整以暇的坐在这边,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江楚城黑着脸,原先的黑瞳已经变成了红色,我憋着笑,对他说:“冥子大人,你千万不要在这里发脾气啊,万一控制不住把这里给炸飞了怎么办?”
我刚说完,站在一边的司命就率先俯下身,一连怒容:“主人,要司命……”
“不用。”江楚城说,“倒有点意思,听下去看看吧,说不定还能有点别的消息呢?”
他稍稍考后翘腿坐着,两手交握放在膝盖上,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如同红宝石一般,那一身慵懒但是又威严的气势,就算是到了这种地方也没有被盖住本分。
我和他视线撞了一下,忽然觉得脸上有点烧。我赶紧移开视线左右看了看,发现这鬼市确实是开了,但周围好像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于是我问:“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想要的东西?”
说起来我还有点好奇这鬼市拍卖东西,究竟是怎么拍卖的。
江楚城说:“嗯,把这闲话听完。”
我:“……”
我翻了个白眼,你还上瘾啦?
那边那几只小鬼又开始讨论起来。
“哎呀,我说你啊,小心点说话。今天这鬼市可是鱼龙混杂,什么鬼都有,要是被幽暗城的那些鬼听了去,可是有你好受的!”
听到幽暗城,那小鬼终于有点害怕了:“幽、幽暗城?那地方现在不是已经没有了吗?”
“就算没有了,曾经住在幽暗城里面的那些鬼,可也是还在的。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哦,对,冥子。你可知道冥子是谁?那就是当年建立起幽暗城的鬼!哼哼,现在知道怕了?”
“那冥子现在还没有死……不对啊,既然他是幽暗城里的大人物,那为何是叫冥子,而不是叫冥王?”
对啊,这个问题我也想问很久了。
之前一直听那些鬼冥子冥子的喊,后来也是忘记了问江楚城。
“哼,土包子。”那只听起来什么都知道一点的鬼嗤了一声。
我:“……”
“罢了罢了,今日我心情好,就一并同你讲了吧,免得你以后因为这种事,被别的鬼给杀了。这冥子啊……”那清清嗓子,压低了声音说,“以幽为冥,王命为子。什么意思呢?简单点来说就是想要坐上酆都鬼王的位置,就得让上一任的鬼王封其为冥子,日后才能成为下一任鬼王。别急别急,你先别急着问,听我慢慢给你说完。”
“那都是我刚做鬼时候的事了,距今差不多已经有一千多年了吧……”
“你这么老了?”
“……”那鬼被噎了一下,“老东西,你若是再这样打断我,我可就不说了。”
而后那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我调整了一下位置,转头发现刚才还站在一边嘀咕的那几只鬼,又换了位置,离我们更远了一些,好在我耳力好,还是能够听见的。
“说起这冥子,不如说是老鬼王的第一个儿子,我想想他叫什么……哎,算了想不起来了。反正老鬼王对这个儿子可是疼爱有加,又寄予众望。本来都已经封了冥子了,谁知道下三界突然动荡,累及了当时的酆都。老鬼王没有办法,就把冥子暂时送到了阳间。冥子在阳间待得时间也不长,在阳间算来,也就三十多年吧。老鬼王原本是希望冥子去找到鬼玉,平定下三界,冥子也确实找到了鬼玉,原本下三界已经臣服于他了,老鬼王也是十分的欣慰。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冥子大人突然说,他不做这鬼王了。”
“哦?这是为何?”
我耳朵动了动,不禁也听得有些着迷。忍不住瞟了江楚城一眼,心里想着这种别人在讲故事的时候,故事的主人公就在你的身边,和你一起听的感觉,还真是有些妙不可言。
“你凑过来点,我悄悄和你说,这事儿真正知道的人都没有几个,你今日知道了,也莫要去外面同别的鬼说,你可省得?”
那鬼忙不迭的应了。
这一下他们说话的声音就变得小了,我根本就听不见,如果不是江楚城让我不要乱跑,我估计这时候我一定会冲过去和那两只鬼一起讨论。
我有些委屈的捏捏江楚城的手,说:“听不到了。”
江楚城眼睛看着前方,伸手揉揉我的头发:“回去和你讲。”
就在这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声响。司命低声喊了句主人,我和江楚城一起抬眼望去,只见刚刚还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此刻忽然就被一群穿着白衣服的长舌鬼占领了。
阴风从会堂上空破开的洞吹进来,本就浓厚的阴气在这一刻变得更盛。
这些变化对江楚城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对我这个生人来说,却是有点吃力。就算现在灵力已经恢复了七八成,但这样的阴气简直就跟瘴气一样,没什么区别。如果不是我肚子里怀着一个鬼胎的话,恐怕早就要溺死在这阴气中了。
而原先噪杂的说话声渐渐小了下来,那几个长舌鬼推着一个木箱子走上了最前面的台子。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视线落在那木箱子上的时候,身子没由来的一抖,心里面有个声音在叫着让我过去看看。视线在这一刻变得有些模糊,我感觉自己隐隐约约好像见到了什么东西,可想要细看的时候,却什么都看不见。
我深吸一口气,想着会不会是这里阴气太重的原因。但是当我移开视线,不再去注意那个箱子之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那个箱子……
我转头对江楚城说:“六哥,你知道那个箱子里面是什么吗?”
他说:“今晚要拍的东西。”说着他看了我一眼,“你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形容不出来心里面那种古怪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又不是很想知道。
就我知道的,这鬼市上拍卖的东西好像和阳间的规矩差不多,都是有人提供拍卖品,然后下面的人叫价。想到这里,我又问:“那个箱子是谁提供的?能知道吗?”
这句话问完之后,江楚城突然意味不明的看了我一眼,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又问道:“那个箱子,你看了有什么感觉?”
“我也说不出来,但看着就是觉得有点不舒服,就好像是有什么声音在喊我一样。”
想了想,我试着这么和他解释了一下。
他听完之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那箱子里的东西,就是我今晚要的。”
我愣了愣,张口就想问到底是什么,可与此同时,那推着想着的长舌鬼,突然伸出手,以极其难听的嗓子说道:“大家久等了,今天将大家从各地召来,无非就是为了我旁边的这个东西……”
人和鬼最大的区别就是,人有理智,懂得秩序,但是鬼不一样,鬼做什么事完全都是凭着自己的性子来。那长舌鬼话还没有说完,下面就有鬼叫嚷道:“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赶紧把箱子打开!老子还要去别的地方呢!”
那长舌鬼也不恼,只阴森森的笑了两下:“这位老板倒是着急。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就直接开始拍吧!以一千个生魂开始!”
生魂!
鬼市拍卖东西的计价方式,居然是生魂!
而且还是一千个!
那不就是一千条人命吗?
我差一点就跳起来,转头不可思议的看向江楚城。但他根本没有看我,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台子上的东西。
是了。
他也是要拍这东西的,可是他从哪里来的生魂?
前面的叫价声此起彼伏,江楚城始终保持着先前的坐姿坐着,一时半会儿似乎还没有出价的意思。我看着他的侧面,讷讷的说不出话。
他不会不知道这鬼市拍卖要的东西是什么,可他之前一直都没有告诉我。我并不是想要去怀疑他什么,在我的印象里,他始终都是七百年前那个疼我入骨,对我有求必应的人。
可是现在,我却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就算恢复了七百年前的记忆又怎么样呢?我也只是记得他一世而已,这七百年我和他之间的空白,无论怎么样都补不回来。可是他却已经经历很多,或许他早就变了呢?
我茫然的看着台子,那些负面情绪像是藤蔓一样纠缠着我,让我压抑得难受。
而下面已经有鬼开始要求把箱子打开,否则就不会再加价。
那长舌鬼眼珠子一转,说了句好吧:“这箱子可以开,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去问问提供这箱子的主人。”
说完长舌鬼便下了台阶,我看着他慢悠悠的动作,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得跟上去看看。
但是显然江楚城是不会同意的,眼看着那长舌鬼就要走没了,就在这时,我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嘿!怀了鬼胎的妹子!”
按道理说这个时候是不能够回头的,但我觉得这口气实在太让人不爽了。要是是只鬼的话,我一定用红符贴上去。最奇怪的是,坐在我旁边的江楚城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跟没有发现一样。
不止是这样,连旁边的司命也是没有察觉。
我就像是突然被隔绝了起来一样。这是遇见同行了啊。
想到这里,我这才转过头去,只见先前那个和陆严在一起的女生蹲在旁边的座位上,两手托腮,笑眯眯的看着我:“你是不是在想怎么你旁边那只鬼一点反应都没有?”
哦,长得还挺好看的。
我看着她,想了想说:“不,我是在想,你真没礼貌。”
她有些诧异。
我慢吞吞的说:“一上来就指着别人的肚子说对方怀了个鬼胎,不是没有礼貌是什么?”
闻言她愣了一下,随后哈哈笑了两声:“哎呀,你真有意思。刚才陆严和我说你不简单,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你旁边那只鬼不简单。”
她一边说,一边朝我身后努努嘴。
我连头都懒得转了,不用想也知道她应该是用了什么方法让我暂时和江楚城隔开了。
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同样托着腮帮子,饶有兴趣的说:“你还挺厉害的,居然能把我和他隔开来,让他暂时察觉不到。”
她朝我笑笑:“你发现啦?”
我说:“我好歹也是个阴阳师,要是连这个都发现不了,那岂不是有损我的名声?”
顿了顿,我又道:“说吧,你要做什么?”
被我拆穿之后,她反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半晌才慢吞吞的开口:“其实是陆严啦,他刚才不是拍了那个鬼玉吗?然后他发现那东西对他好像没有什么用,所以他让我来问问那东西到底要怎么用……”
我一脸惊奇:“他都不知道那东西有什么用,他还拍得那么起劲儿?”
她点点头,有些感叹的说:“他吧,什么都好,就是脾气臭了点,性格坏了点,对我也不怎么好,哦对,最主要的是,他花钱还大手大脚的,可是每次花完了之后都十分的茫然……这可能是他的贤者时间?”
“……”
我抬头看了一眼前面,那长舌鬼还没有回来,于是我问道:“所以他刚才花了这么多钱,都是为了什么?”
她十分认真的想了想,最后一脸纠结的和我说;“可能是为了体验一下,烧钱的快感?”
“……”
我觉得我可能有点不太好,就算是前世我生在楚家,过着那种锦衣玉食的生活,也没有像他这样啊。
有钱人的世界真是难懂。
她可能是被我看的有点不好意思了,嘿嘿笑道:“所以那个鬼玉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我说:“不知道啊。”
她看着我。
我看着她。
最后她忍不住道:“你不是和那只鬼在一起吗?他拍这种东西,你居然不知道原因?”
我又是一阵惊奇:“那你不也是一样,不知道陆严花这么多钱是要做什么吗?”
“那不一样。”她说。
我眼角抽了一下;“怎么不一样了?”
“你跟那只鬼应该关系不简单吧?我和陆严就是*上的关系,再不济就是我帮他做点别的事,一点感情都没有。”
“……”
我手撑着头,忙说:“好了你不要说了,我、我有点不是很想听。”
我本来以为我说话已经是不经过大脑了,没想到现在来了个比我还厉害的。
“哦,好吧,那不然我给你讲点别的?比如他的兴趣爱好,和我的兴趣爱好?”感觉已经和她聊不下去了。
于是我捻起手指,正打算念咒,破了她这屏障。没想到刚一张嘴,她就扑过来捂住我的嘴:“等等,等等,你难道就不想知道,那箱子里到底是什么吗?”
我都懒得理她。
我和她聊一会儿还行,要是久了不说话,肯定会引起江楚城的怀疑,到时候万一她被揍了,我也是不会让江楚城住手的。
说不定还会让江楚城使劲打。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又蓦地正色道:“我不骗你,我真的看见那箱子里面的东西了,那里面是个活人。”
我眼皮一跳,放下手,转头看她:“人?什么人?”
她正要开口,但视线落在我身后的时候,脸色骤然一变,急切道:“哎呀完了,我这小把戏要被识破了。你要是真想知道的话,待会儿就来找我吧,我在楼上。”
她一边说一边往上面指了指,在鬼群之中,我一眼就看见了陆严。
“我走了啊。”说完她便从凳子上跳下来,走了两步,又突然转头对我说,“对了,我叫温禹!啊啊啊啊,走了走了,再不走屏障就要破了!”
说完她便一溜烟的跑了。
我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耳边一凉,头顶传来江楚城的声音:“在看什么?”
转头我就对上他那双红瞳,想起刚才可以用日了狗来形容的一幕,摇摇头:“随便看看……那箱子怎么还没开?”
那长舌鬼走了也挺久了,但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来。
江楚城说:“因为拿着鬼玉的那个人,还没有出现。”
“陆严?”
我不禁侧了侧身,发现上一秒还站在那里的陆严,现在已经没有了踪影。
江楚城不答反问:“刚才你不是问我他拿那鬼玉做什么吗?”
我说了句是啊,而后听他说:“他拿着玩。”
“……”
虽然刚才这件事我已经听那个叫温禹的女生说了,可从江楚城嘴里听见,我忍不住又感慨了一番:有钱人的世界真是难懂。
就在这时,那长舌鬼终于走了上来,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只鬼。可惜离得太远了,而且那只鬼还穿着一身全黑,这让我根本没有办法看清那只鬼的样子。
“箱子的主人已经同意了,并且将由他亲自来给你们打开!”
长舌鬼说完,底下就是一片欢呼。
只有我攥紧了手,满脑子都是温禹的话:……那里面是个活人。
不过最终那箱子还是没有打开,因为当我在思考着是不是要用点小把戏,离开江楚城身边去看看那箱子里的活人之时,这会堂突然崩塌了。
一切都发生的十分突然,就连江楚城也有些意外,不过他很快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居然来的这么快。”
我转过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刚想问他说的是谁,头顶的天花板便突然掉了下来,江楚城当即把我抱离了那个地方。一把把我塞给司命,沉声道:“带着夫人走。”
他说话的时候头顶又不断的有沙土掉下来,我想到他有可能是要去找那个箱子,因为刚才会堂崩塌下来的时候,那箱子就被长舌鬼带走了。现在要拍卖肯定是不可能了,这个时候他要是去找那个箱子的话,只有可能是硬抢。
我嘴巴动了动,想说让他带上我,可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这么说。那样子的话,就是我在做不信任他的事了。
于是我定定神,对他说道:“六、六哥,你小心一些,来的时候我看见长屿了。”
江楚城勾了勾唇,嗓音低沉:“回家等我,到时候给你讲后面的故事。”
我点点头:“嗯。”
他看了我一眼,便转身朝着和大门相反的方向走去。房顶上的沙土越掉越多,我心道不好,再不出去这里就真的要塌了。于是转头对司命说:“咱们快走。”
我和司命一路飞奔,出来之后赫然发现面前的阴阳路也没了踪影。从我们身后逃出来的小鬼一走上去,如同踩上泥潭一般陷了下去。就连一旁的司命也有点畏惧:“夫人,这里应该不能走了。”
我点点头,对司命说:“咱们去那边。”
司命虽然不明所以,但是还是跟着我走到了另一边。
四周一片漆黑,但是我却能看见前面不远处那盏轻轻摇晃的魂灯。是冲着我来的。
我敛敛神,深吸一口气之后对司命说道:“阴阳路已经不能走了,但是进来的时候我在门口贴了符纸,只要在这里面用同样的符纸,我说不定就能找到出去的路。”
司命立刻了然的点点头:“夫人需要我做什么?”
我打望了一圈,说道:“这里全都是鬼,而只有我一个生人,刚才是有江楚城在,压制住了我的阳气,所以那些鬼才没有发现我。但是我一旦开始运用阴阳术,那那些鬼很有可能就会发现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鬼市之中,鬼群凶险,要是夫人一旦被发现,可能就会发生危险……”司命低声说,“我明白了,在夫人找到出去的路之前,司命都会替您受着的,请夫人放心!”
我感激的看着他:“谢谢你。”
司命顿时受宠若惊:“这、这都是司命应该做的,夫人千万不要这么说。”
我笑了笑没有再说完,过后沉下脸,从怀里拿出一张没有写过的黄色符箓,又咬破手指,飞快的在上面画出了和刚才我贴在门口的一模一样的符咒。
“去!”
我将符纸抛在空中,又凭空虚画两笔,那一瞬间,一条泛着金光的线从符纸之中冒出,直直的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好了。”
我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司命在一旁看的有点呆:“这就……好了?”
“是啊……”我说,“不然呢?”
司命有些讷讷:“我、我还以为会很久,而且那些鬼似乎也没有发现夫人的样子。”
我嘿嘿一笑:“因为我比较厉害嘛,走吧。”
我一边说一边又拿了张符纸出来,而就在同时,我悲哀的发现,这就是我最后一张符纸了。我摸摸鼻子,早知道出来的时候我就多带一些了。下次一定要把这件事写在备忘录上,出门的时候就看一眼。
我在那符纸上滴了血,然后递给司命。
司命有点不敢接。
我忙解释道:“放心放心,只是一滴血而已,对你来说应该没有什么影响。最多就是出去之后脸色发白,气血不畅……再不然就是虚弱两天。”
司命咽了口唾沫,弱弱的说:“可、可以不用吗?”
我想了想,往前走了两步,又转头说:“也不是不行啦。”
司命两眼一亮。
我接着说:“就是你可能要和那些鬼一样,都掉进这阴阳路变成的泥潭里面了。”
司命:“……”
于是最后司命还是把符纸拿上了。
当然我没有告诉他,就算他不拿符纸也是没有关系的,只要一路踩着我的脚印走就好了。因为这符光是由我画的符纸衍生成的,只要我不对他起杀心,他走上上面是完全可以的。只是刚才他的反应让我忍不住想欺负一下。
我摸摸鼻子,希望这个司命最后知道了,不要告我状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