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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萧弘昼维持着夫妻对拜的姿势跪在旁边,微勾的嘴角垂着一道血流,双目紧闭,再也没站起来。
华锦媗暂时猜不透萧弘昼刚刚为何发疯,也不知道他是临死悔悟放过自己还是来不及杀掉自己,她、她只想——抓着萧纪涯的手急切道:“我快撑不住了……你一定要保住我……我不能有事……我答应凤凰不会落下他的……萧纪涯你带我回——”话没完,她脑袋一偏,再度晕了过去。
萧纪涯看着这一死一伤,再望着在船底附近滑水的海盗们,总觉得自己先把“活着上岸”这个问题熬过再。
*******
当华锦媗醒来时,耳边隐约听见闹市吆喝的声音,她用力动了动眼珠,睁开眼,头顶是摇晃的车厢顶。
萧纪涯捧着个黑盅缩在角落,见她醒来赶紧放下,然后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问道:“知道你是谁吗?这是几?”
“……”华锦媗鄙夷地眯着眼,撑着手臂缓缓坐起。
也不知道是睡了多久,浑身有了些精力,不再是先前动不动就要死不活的状态。
她嗅到厢内有药味,发现车门那里还搁着个文熬药的炉子,再看看自己已换了身干净的绿色衣衫,皱眉道:“你趁我昏迷时占我便宜?”
“地良心,我现在哪有那胆子?我花钱雇了个大婶给你换的。”萧纪涯对发誓,明明避她如蛇蝎,要不是看在华锦媗将他从海盗手里救出来,他早就撇下她跑远了,哪里还会在上岸后赶紧找大夫给她看病?而且为了哄骗那群海盗喽啰给他开船,他施展毕生所学,将各种坑蒙拐骗的招都想透了,险些想破一颗脑袋瓜才过关。但也有运气成分,毕竟那对海盗父女死了,剩余喽啰头脑简单好忽悠,不然华锦媗一倒,他也凶多吉少。
“马车这是要去哪?”
“东圣国弘阳城,我怎么知道凤世子去哪?”
华锦媗看着他身旁那个骨灰盅。
萧纪涯有些悲悯地抱在怀里:“终究是亲兄弟,我不收尸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他当真死了?”
“不然呢?要是他没死,你还能好好活着?”
“把骨灰盅给我。”
“这人都已经死了,你想戳骨扬灰就太过分了。”
“我只是瞧瞧而已。”华锦媗撑着半个身子坐起来,劈手夺了骨灰盅开盖瞧,里面除了一摊骨灰还躺着一块开国玉珏,的确是萧弘昼那块。
萧纪涯满脸警惕地盯着骨灰盅,以防她动手还能抢救点什么。
她瞧着他这番动作,堂堂皇子却弄得这番贱兮兮地,好笑又无奈,便将盖合了还回去。“的确呀,如果萧弘昼活着又岂会放过我?他就连死都想让我不得安宁!萧纪涯,你可还记得你那位父王临终前颁发的继位诏书?”
“记得——”到这,萧纪涯就摇头叹气:“就是这封来不及更改的诏书,才令皇长兄他迄今都不能继位。”
“如今错有错招,你回去就可凭你三皇子身份向朝臣立誓,亲眼见证我华锦媗与萧国皇子拜堂,按照诏书所言只要我嫁入萧国王室,可没限制我必须嫁给哪位皇子,萧玉卿都能继位。至于后期我成了孀妇以及改嫁,则与萧国再无关碍,可懂?”
“话虽如此也得通,但你不怕对自己有所影响?”
“我又不会少块肉,而且也不是第一次被逼着拜堂了。”华锦媗看着他,调侃道:“再者你们萧国也是要脸面的,这封继位诏书本来就有问题,如今能名正言顺地走完过场,相信你们萧国大多朝臣也是乐于顺水推舟,不敢暴露我这位萧国孀妇的名,免得贻笑大方。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放心,我不受影响。”
萧纪涯看着她,好半晌才道:“你想得真开,但……谢谢你,皇兄能继位对萧国来意义非凡,我是真心感谢你的!”
“看得出你的真心。”华锦媗摆手,“总归你想方设法保了我这条命,要不然我也没机会提醒你。”萧纪涯才刚升起的感动之情,瞬间消灭得连渣滓都无。他暗暗翻了个白眼。
马车骨碌碌继续朝前走。
华锦媗坐不了多久就累得躺回去。
萧纪涯请来的大夫都她刚生产完没做好月子,甚至长期受寒以致落下病根,再不调理只怕连寿命都会折损。
没办法,华锦媗只得配合着喝每隔三个时辰的苦药,连半颗蜜饯都不得,苦得她味觉全没了。
萧纪涯虽然混不吝了些,但人命关,这些时日倒是尽心尽责地伺候华锦媗。只是华锦媗迄今都不知凤金猊和孩子的下落,难免郁郁寡欢,这自然又影响身体的复原。
为了讨她欢心,萧纪涯就去买了些金银首饰和稀罕玩意逗她开心,可惜没有逛窑子、没有调戏良家妇女的他,这副模样落在个别人眼里,自然是异常。
只隔一日,马车出了城就被拦截。
华锦媗怔了下,示意萧纪涯掀帘看看,如果不出所料的话——
车外站着几人,为首的是裹着银色披风的清隽公子,郊外风含沙,吹得他不得不捂嘴重咳。
她眼一抬,总算彻底放下心了。“还行,第一个出现,没有辱了你拂樱楼的招牌。”
听听这话,除了华锦媗那讨人嫌的嘴,还有谁能得出?
“我的樱楼拥有下第一的情报网,岂是烂虚名?”秦拂樱笑道,示意秦筝赶紧派人将华锦媗生还的消息传回去,然后缓缓登上马车。
他当年清了胎毒也损了根基,如今靠药材和方术勉强持命,原本呆在楼里静养,可听见手下人汇报萧纪涯买首饰不逛青楼不戏良妇,心生疑虑就派人继续调查,只是车厢里藏的女人太难窥见真面目,以此女手段和萧纪涯的脾性……于是等不及下属再次求证,亲自前来。
果然,的确是华锦媗。
也幸好是真的华锦媗而非玉娇龙,毕竟谁都不知道被萧弘昼拖着坠渊的那个——究竟是玉娇龙还是华锦媗?!
秦拂樱进了车厢,打量她脸色,拉她手来探脉:“还好,接下来静心调养总能恢复。不过你怎么跟萧纪涯走一块了?”
“不仅萧纪涯,就连萧弘昼都走一块。”华锦媗道,眼神移向旁边放得稳稳的骨灰盅。
秦拂樱第一反应同样是要检查骨灰盅,可却被萧纪涯抢先护在怀里,兢兢哼道:“他人都死了,就算没死,光瞧骨灰盅能瞧出什么?”
秦拂樱轻笑点头:“也是。三国局势已定,他就算活着能起掀多大的浪?”
华锦媗问道:“萧弘昼把我儿子置换了,你们可知道?还有凤金猊他到底去哪了?”
“有我拂樱楼和算无遗策的焚音,自然都知道。”秦拂樱示意她宽心,“孩子已找回并送到凤火王身边,这是凤家第十代根苗,凤火王护得很紧,就连华离羽屡次递帖都未必能见着。如今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凤金猊在外苦苦搜寻,有陆宝玉和韦青傍在左右,性命无忧,最差不过风餐露宿。我刚已命人将你平安归来的消息送出去,想必他很会出现。”
“那就好。”华锦媗倚回车壁,长长松了一口气。“希望否极泰来,未来团圆安康。”
秦拂樱浅笑看着她,衷心点头:“会的。不然收拾东西跟我回拂樱楼,行程绝对比这辆破车快。”
华锦媗转脸望向抱着骨灰盅的萧纪涯,原本想向秦拂樱借几人送他回萧国,可萧纪涯对拂樱楼这座盛名的空中阁楼向往已久,凭生难得几回见,怎么也得蹭蹭飞楼的瘾。而秦拂樱无异议,她自然更不会拒绝。
秦拂樱遂让秦筝上前搀她走。
拂樱楼就停在附近,楼高九层,巍峨如山,建筑辉煌,庞大的让萧弘昼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阁楼起飞,楼下云雾缭绕,让人疑是梦境之中的琼楼玉宇。
人站在窗前俯瞰,底下建筑渺如砂砾,熙熙攘攘,犹如下已平。
华锦媗路过书房和厢房时,望着尚未彻底掩盖的打斗痕迹,犹如当初那些危急画面重现。她问道:“秦大美人,还有多久能到弘阳城?”
“回先生,不出三日便可抵达。”秦筝恭敬答道,许是华锦媗化险为夷让她心情大好,竟难得开了一个玩笑,“兴许阁楼到了,回传消息的人却未到弘阳城呢。”
拂樱楼耗量极大,可日行千里,除了那艘已被肢解的画眉舫,下无物能及。
***
三日后,拂樱楼准时在弘阳城外的山头降落。
秦拂樱因身体缘故只能将她送到楼口,临别时纵然有话惜别,但耐不住华锦媗归心似箭拔腿无情,他只能嫌烦地催她要走就走。
华锦媗和萧纪涯就乘着秦筝安排好的马车快速下山入城。
她趴在车窗口看着外面繁华的街道,这种烟火气息是恍如隔世呀,她忍不住笑弯了眼,甚至饶有兴致给萧纪涯介绍路过的各种吃摊。想当初,她可是吃遍大街巷的地头蛇。只是当马车路过凤池府时,神色一顿,终究是恍了神。
——当年她烧掉自己的房间只是为了杜绝灏锦兰他们再从中搜出任何线索,虽然挨了华凤池一巴掌,但她心中不敢怨恨,因为华凤池对她的疼爱从未虚假。
——可是从那以后,她却再也没有机会回凤池府,而这座风池府想必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吧?
她正要放下车帘,却见大门敞开的凤池府跑出两个嬉闹的幼童,两名奶娘贴身跟随,随后走出一位被婢女搀扶的美貌少妇。
孙倩柔如今为人母,体态丰腴,面容比少女时期更显雍容。她无奈地看着孩子们嬉闹,时不时出声叫他们心以免摔跤,目光无意间扫向管道路过的一辆豪华马车。那车帘已放一半,虽然仅剩鼻尖以下的半张脸但却十分熟悉。
她顿了下,情不自禁追向那辆飞驰离去的马车:“……是、是锦媗吗?”
马车走得飞快,拐了弯飞速驰向凤王府的方向。
萧纪涯察觉她神色落寞,壮胆问了一句:“你该不会是近乡情怯吧?”
“我像是如此矫情的人吗?”华锦媗斜去一眼,“况且这里也不算是我的家乡。”
萧纪涯得寸进尺地抛出质疑:“是吗?你不是自幼在这弘阳城长大?”
华锦媗哼道:“萧纪涯,知不知道祸从口出?”
萧纪涯识相地捂住嘴,表示收声。
马车又经过一段树挂红盯墙贴双喜的官路,装饰得比逢年过节还喜庆。可如今才初秋,前后节日不着调,萧纪涯耐不住八卦请教了路人,哪知路人回是凤王府招亲。
两人怔了怔。
华锦媗愕然追问:“你凤王府是谁在招亲?”
路人满脸憧憬道:“除了金猊世子还有谁呀?虽然世子妃还空着,但前招了三位,昨招了两位,今早又招了四位,三就坐拥九位妾侍享尽齐人之福,真是羡煞旁人呀。姑娘你可是要应招?可惜来晚了。”
华锦媗似笑非笑:“不晚,我是打算招那凤世子入赘的。”
路人满脸古怪地打量她。
萧纪涯赶紧打赏赶人,回头却被她使劲掐了一下,痛得发出杀猪叫,华锦媗这才恍悟会疼就不是幻听了。
萧弘昼忍不住嘀咕:“那你怎么不捏你自己?”一记白眼,让他谨记自己弱者身份。
马车一停,萧纪涯赶紧扶着她下车。守门侍卫认不得他们自然是出手阻拦,而凤王府面积太大,站在门口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一定喊出熟人,华锦媗就让萧弘昼直接出示萧国皇子令牌。
侍卫就捧着信物跑进去,没多久,管家荀佐率人匆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