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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同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原本要跳水里的丫鬟见方姨娘下去了,游得还挺像模像样的,也就不下水了,只是在亭内做焦急状。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另一个刚刚被甩了一巴掌的丫鬟则是赶紧跑到殿内,去通知沈夫人。出了这么一档的事情,哪里是能够隐瞒住的,还不如老老实实交代,向夫人请罪呢。夫人素来最为端正明理,想必不会太过责怪她。
方姨娘刚把沈以兰捞上来,就忙不迭地拍了拍沈以兰的后背,其脸上焦急的神态一点都不像是假的。对比起她当初对沈以南的冷漠不慈,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荷花池的水其实并不算深,沈以兰掉下去也是受到惊讶居多,吐了两口水出来后,就悠悠地醒转了过来。
“小姐,你没事吧?”方姨娘急切问道。
沈以兰也懵了,是方姨娘救她的?怎么会是方姨娘呢?在她的印象中,虽然她娘不曾在她面前提过方姨娘,但她也知道这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她娘刚进门的时候,差点被挤兑得没地方站了。后来生下了大哥,才坐稳了位置。因此她所受到的教育就是方姨娘是个专会勾引男人的狐媚子。就算做出了苛待儿子这样的丑事,也有办法让他爹心软,把她继续留在后院中。无论是沈以南还是方姨娘,沈以兰都厌恶到了极点,当时私下时还说过怎么不干脆把沈以南苛待死这种话。
处于这种微妙的讨厌情绪,即使知道方姨娘救了她,她也不想理会,直接问道:“黄杏那个贱婢呢?”
都是她,若不是她,她哪里会掉落在水里?
同样穿着杏色衣衫的丫鬟跪倒在地上,“小姐,黄杏去请夫人了。”
说夫人,夫人到。
一群的仆役围着沈夫人快步前来,沈夫人的视线往女儿身上一扫,看见她并没有什么大碍,才松了口气,“还赶紧不带小姐下去换一套衣服。”
对于自己的小女儿,沈夫人也是十分头疼。明明几个孩子都是一般的教养,偏偏小女儿却养成了这副无法无天的娇蛮性格,若不早日扭转过来,这副宁可我负天下人的性子等出阁后还不知道要如何吃亏呢。
“方姨娘,你这次做的不错。秀红,也带方姨娘下去换一下衣衫。”即使面对自己曾经的情敌,沈夫人也是无动于衷的神态。
这副高高在上的做派是方姨娘极其厌恶嫉妒的,她垂着头,声音楚楚可怜,“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只要小姐平安无事,奴婢愿意折十年的寿。只是还请夫人为小姐做主。”
沈夫人眉毛微动,“兰儿有什么需要我为她做主的?”黄杏都说得清清楚楚的,这件事本来就是兰儿不对,也难怪以行常常要她多加看管兰儿。沈夫人也不会因此迁怒到黄杏和周安宁身上。
方姨娘抬头看向安宁,“周姑娘,你好端端地为何要将我们家小姐推入水中,她就算言语不太中听,你也不必如此狠毒心肠啊。”
原本只是围观群众的周安宁嘴角抽了抽。
这是多大仇多大怨啊!在这种情况,方姨娘还不忘要黑她一把,她就那么自信其他人都会对她作证?
沈夫人表情复杂地看着方姨娘,“方姨娘,你确定是周姑娘推以兰的吗?”
“自然是真的,我亲眼看到的。”方姨娘自信道,她早就知道沈以兰一直很讨厌周安宁,想必她也会同她一样的说法。
“够了,我本以为带你来拜一下三清祖师,可以让你学着祖师爷的宁静平和,谁料到你却仍然是死性不改。”
沈夫人的丫鬟秀红轻声道:“方姨娘,刚刚黄杏过来时,已经说了,小姐是自己落水的。”
方姨娘哪里想到黄杏这丫头居然不怕责罚,在第一时间就说出了真相。本以为有周安宁顶缸,黄杏到时候只会默认的,谁知道会功亏一篑。她眼珠转了转,呐呐道:“那,那大概就是我看错了。”
沈以兰看她这副可怜的姿态,想起刚刚她也算是救了自己,就算抹黑周安宁,这行为也是很投她的心意,因此她不由开口为她说话:“娘,看在方姨娘救了我一命的份上,就原谅她这次的口不择言吧。方姨娘与周姑娘素有前怨,才会一念之差,做出这样的事情。”
安宁扬了扬眉,“沈姑娘这话我可不能苟同。原来只要是一念之差,即使做出诬陷别人的行为,也可以轻易被原谅吗?这对于我这样的受害者何其不公。敢情我就活该被白白陷害吗?”
沈以兰厌恶地看着她,“这是我们沈家的事,与你无关。”
安宁寸土不让,“她陷害的是我,你说同我有没有关系?”
“你!”
“好了,你们两个小姑娘怎么都是一副孩子脾气,谁也不肯让。”沈夫人出面打了圆场,“既然方姨娘如此行径,想必是受到的熏陶还不够。那就罚你抄一百遍的道德经吧,想必抄写完后能够心平气和下来。黄杏,带小姐下去换衣衫。”
让黄杏带兰儿下去,还可以让黄杏稍微打理一下自己,一直顶着一个巴掌印也不好。
至于兰儿和这周姑娘之间的小吵闹,沈夫人根本不放在心上,让兰儿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会顺着她也是好的。
待沈以兰和方姨娘被带下去后,她平和地看着安宁,“你就是周家的那位小娘子?”
安宁见她处世公正,也没有摆出一副要为女儿做主的模样,对她的好感增加了几分,俏皮回应:“开原县周家的小娘子有很多呢,不知道夫人说的是哪家?”
沈夫人微微一笑,“自然是将以南送回来的周家。”
对于沈以南的存在她感情是十分复杂的,既厌恶他的出生,又怜惜他的遭遇,索性眼不见为净,交给了大儿子带在身边。
“我本以为刚刚方姨娘诬陷你的时候,你会辩解,却没想到你如此镇定。”
安宁笑了笑,“那是因为我相信夫人是明理之人。以南在方姨娘身边时,未曾过过好日子,回到夫人身边后,精神气足,个头还蹿高了不少。由此可见,夫人心正慈爱,怜悯幼小,想必不会随便让人污蔑了我去,那么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被她这样轻轻一吹捧,沈夫人眼中都忍不住荡漾开一丝的笑意——真是个妙人儿,如此这般会说话。
“那倘若我并非你口中的好人,非要同你计较,你又待如何?”带着笑意的问题明显是在开玩笑。
安宁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那我只能真的推沈姑娘下水一次,才能不白白担了这个虚名。”
周围人都忍不住噗嗤一笑,就连沈夫人都忍俊不禁,真是个伶牙俐齿半点亏都不吃的小丫头。偏偏她长得又好,说这样的话语也只让人觉得娇俏可人。
所以说皮相果然是很重要的,安宁穿越后最应该感谢的就是那位早逝的奶奶。
不过别人家的孩子再喜欢也抵不上自己家的,沈夫人终究还是不太放心女儿,说了几句寒暄的话,就走了。
只是今天这件事毕竟是他们家失礼,她虽然极厌方姨娘,但方姨娘丢脸也代表沈家丢脸,不得不为她描补一二。她让人送了些赔礼的礼物过去给周家。
安宁在外面逛了一下,经过刚刚那些事,也有些意兴阑珊的,索性回殿内找她娘去了。
她娘此时正拿着香,对着三清祖师的画像,嘴里念念有词。
安宁凑近了,听到她念叨:“保佑我们全家平安喜乐,保佑我们全家赚大钱,保佑安宁和慧姐儿有个好姻缘,保佑聪哥儿将来能够考上举人……”
十几个保佑听得安宁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她觉得,以聪哥儿的资质来说,要考上举人真的有点难度,聪哥儿聪明归聪明,但他的聪明是在算学上,不在四书五经之上。
把所有的许愿都许了一遍后,周李氏还对安宁解释:“以前一次最多只捐几文的香油钱,害我都只敢让祖师爷保佑我们全家身体健康,今天可是捐了整整十两,当然得多许几个才够本呢。”
安宁正色:“娘啊,你许那么多,祖师爷万一觉得你太贪心,一个都不给你呢?”
“呸呸呸,小孩子不要乱说话!”周李氏脸色变了变,显出了几分的挣扎,随即一脸肉疼地对着祖师像道:“祖师爷啊,如果觉得我许愿太多,那就灵验前四个就好,后面几个可以作废的。”
若不是怕笑出来会被她娘抽,安宁都想大笑出声了。她娘以为这是在做生意吗?真是太可爱了。
拜过之后,一个年约八岁的小道士将他们引到了休息的厢房中。
小道士努力装出大人模样,“等下几位师兄会让人送来饭菜,还请几位施主略等一二。”
这年头,无论是和尚还是道士都是称呼施主的,意思就是施舍财物的人。
正太脸还装大人,这种反差萌别提多可爱了,安宁忍不住伸手掐了他的脸一把——水嫩水嫩的,手感真好!
那小道士被这突然的袭击给弄懵了,半响后,他的脸慢慢涨红,然后一溜烟跑了。
那背影怎么看都像是在落荒而逃。
屋内人爆发出一阵的笑声,笑过之后,沈夫人的大丫鬟秀红带着几样礼物过来,两匹的绫罗绸缎,和一个黑色的木盒,盒子中装着一个碧绿的翡翠手镯。
安宁知道,在这个朝代,翡翠的价值是比不过玉石的,不过这样成色澄透的翡翠镯子,还是可以卖个几十两。
秀红又说了几句谦话后才走。
她人一走,周李氏就立刻盘问起了女儿。
安宁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道出。
周李氏不好骂沈以兰,便骂方姨娘,又夸沈夫人大方明理,一看就是正房的做派,随即损起了沈老爷,“这沈老爷脑筋真是不正常,听说以前还挺宠这方姨娘的,这种爱搞七搞八的人,也是能宠的料?”
说完,照例拿沈老爷做反面例子教育聪哥儿,聪哥儿连连点头,反正他奶奶就一个中心思想,那就是纳妾是不好滴,浪费钱不说,还后宅不宁。从小被如此说教的后果就是导致长大以后的聪哥儿对于妾室这种生物退避三舍。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收礼物收多了,导致周李氏看到绫罗绸缎不再像是一开始那样整日摸啊摸,就说了一句“料子不错”。
安宁直接把那个手镯戴她手上,那手镯对她来说,太大了,她娘戴刚刚好。
周李氏笑眯眯地收下了女儿的孝敬。
没一会儿,他们最初见到的道士便送了饭菜过来,虽然只有四样菜,但是分量还挺大的,他们这一屋子的人吃是没问题的。
道士目光落在安宁身上,“吃过饭后,你可以来拜访一下我师傅,带上你养的那只狼。”
他顿了顿,问道:“你会泡茶吧?”
安宁怔了怔,点点头。
道士松了口气的样子,那就好,然后直接走出去。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师傅在哪里啊!这种理直气壮的姿态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周李氏听到云水道人要见自己的女儿,顿时眉开眼笑,还不住地叮嘱着安宁要听话一类的话语。
云水观的饭菜做得还算不错,鱼汤尤其的鲜美。
安宁吃过午饭后,便拉着静静走出去,打算去拜访这位所谓的云水道人,周李氏则是带着其他人继续去三清观念经去了。她本来想要随便在观内找一个小道士问一下,逛了一圈,却没看到什么人影,只遇到了沈以兰。
沈以兰已经换了一套黄色的衣衫,见到她时眼神虽然有些愤恨,却没有做挑衅一类的事情,想必是因为之前被她娘给教导过了。
安宁也懒得搭理这种公主病的小女生,直接拉着静静往另一个方向走。
沈以兰看着她轻快的背影,对着身边丫鬟说道:“听说,那云水道人养的几只狗嗅觉十分灵敏?”
丫鬟点点头,“听说之前有一位贵人不小心把贵重的东西掉落池中,云水道人直接让他的狗下水找到呢。”
沈以兰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主意,“那就好。沈以南还在娘亲身边?”
丫鬟知道她家小姐一提到沈以南就心情不好,不敢多说什么,“正在抄书呢。”她觉得以她家小姐嫡女的身份,何必非要同一个注定没出息的庶子计较呢,没得跌了身份。
沈以兰嗤笑一声,“还真是会卖乖,只是他在卖乖又如何,娘可不是大哥,会轻而易举被他给哄骗了。”
说罢,直接转身回厢房。
……
安宁寻了半天,也没见到半个人影,她都忍不住觉得那道士是不是在故意整她啊。
走得脚有些酸了,她直接坐在石凳上,沉吟着。
她视线落在静静身上,心神一动,既然那道士让她带着静静去,说不得这找人工作就得落在静静身上。
她直接拿掉静静身上的链子,弯下身子,拍了拍静静的脑袋,微微一笑,“走吧,静静,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既然没有主意,那就索性放开一切,交给静静好了。静静是在这里出生,又聪明得不像是一般的狼,说不定能够起到意外的效果。
静静耳朵动了动,低头嗅了嗅,然后撒开四肢跑开了,安宁小跑着跟上他。
等他们穿过一个林子的时候,跃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大大的石阵,那些石堆一眼望去似乎很普通,看似随意摆着,但安宁心中却忍不住泛起了古怪的念头,越看越觉得这石阵似乎有什么魔力一般。
静静才不管那么多,嗥了一声,便窜进石阵之中,安宁赶紧跟上。
这段石阵的路程并不算长,也就是几分钟罢了。她跟着静静穿过石堆,便走到了又一片的竹林。云水观最不缺的便是竹林。应该说整个云水观四面皆是被竹林环绕着。
只是一照面,她便看出了这片竹林的不同凡响了,同门口那片灵秀俊逸的竹林相比,这一片竹子的枝干显出了刚强与坚毅的风姿。其秆基部有相当长的一段秆的节间连续呈不规则的短缩肿胀,交斜连续如同龟甲状。坐落在这片竹林中的小屋,似乎也同样用这种竹子来建造而成的,与周围的竹林融合在一起,相得益彰。
龟甲竹……在世人眼中象征着长寿健康十分珍贵的龟甲竹,居然就这样拿来盖房子,真是暴殄天物啊。
安宁撇了撇嘴,心下明白恐怕那位云水道人便是住在这里了。
突然,竹屋内传来了一声的狼嚎声,单单从声音便可以想象出这是一只健康强壮的狼。
静静也跟着嗥了起来,两道相似又不同的狼嚎声此起彼伏的,像是在比赛一样,谁也不肯让谁。
一阵风吹过,竹屋的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安宁牵着静静,刚进屋子,便看到一个白发童颜的道人坐在一个棋盘面前,如果不是那一头的白发的话,即使说他是三十岁,也有人相信,岁月仿佛仅仅只在他的眼睛和头发中留下痕迹。那双眼澄透,充满着看透世事的明净剔透。一只长相同静静一般无二的狼躺在他脚边,懒洋洋的模样同那位小道士有异曲同工之妙。
安宁知道,这位便是那云水道人了。至于那只狼,想必就是传说中静静一母同胞的兄弟软软了吧。给一直威风凛凛的狼取这么一个名字,这对师徒也真是够恶趣味的。
云水道人指着安宁对自己的徒弟笑道:“元白,我就说周姑娘能够在半个时辰内过来。”
元白道士仍然是慵懒的姿态,他拍了拍身上刚刚被软软咬出痕迹的道袍,漫不经心道:“这局是师傅赢了,我这就去给师傅钓几位鱼过来。”
说罢,轻轻踹了软软一脚,然后干脆利落地走人。
敢情她还成为了他们师徒打赌的工具啊。
云水道人笑眯眯地看着她,“会泡茶吗?”
安宁下意识地点头。
云水道人拿出一个看起来很眼熟的罐子,“那就沏一壶茶吧。”
安宁眼皮跳了跳。等等,这个茶不就是她娘送过来的那罐吗?
她心情复杂地接过,拿勺子舀出一些,放在紫砂茶壶中。这云水道人还真是个会享受的主,种的是珍贵少见的龟甲竹,拿来泡茶的也是全套的紫砂茶具。
泡茶她还真学过一点,在现代的时候,因为羡慕堂姐泡茶时那种如诗如画般的仪态,还曾经学了一段时间,现在倒是可以派上用场。
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过后,她给自己和云水道人都倒了一杯。清幽的竹林也沾染上袅袅茶香,气氛静谧,就连静静和软软都仿佛被这气氛感染,安安静静地趴在地上。
云水道人轻轻酌了一口,阖上眼,露出心旷神怡的神情。
安宁也不说话,跟着一起喝茶,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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