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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上面的图案道:这些图案有仕女,”
船老大鹦鹉学舌将美女说成仕女,本是想将自已搞得文皱皱些,毕竟跑过大上海的码头了,伲过格桥比捺过的路还要多,不料还是引出一番笑话.
江浙沪人“乳仕”不分,统统叫“乳”.“乳腐?”赵二子听到船老大说“仕女”误以为是早上吃粥的小菜—红乳腐.这红乳腐价廉物美,在江浙沪很有名气,早上就粥用.考究点再在上面撒点白糖,倒点麻油,吃粥时非常适用.南人吃末事讲究口感,嘴巴朗非常舒服是矣.
“乳腐?勒啥地方呢?我呒末看见啦.”赵二子急不可耐,想看看上海乳腐有啥花头?与伲无锡乡下头格乳腐有啥两样?
船老大见赵二子误听了自已的意思,又好气又好笑,用手指对着一张透着机灵气的孩子脸孔,道:“侬迪只小赤佬只晓得“戮饥”(沪语吃食的意思),我讲格是仕女,就是美女,漂亮女人的意思,哪里来的乳腐啊?”他又道,乳腐闻起来味道不怎么样,还有臭乳腐,吃起来味道蛮崭格.不过我讲的仕女,是色相俱全呀!”说完船老大格格地大笑不止.
“美女在哪里?让伲伲看看上海美女啥个样子!”赵二贼脱兮兮地说.
“诺!看这里的画片.”船老大掼出一摞硬板纸,道:“在勒格里厢.”
赵二子翻开硬纸板,见上面印着不少女人像,标准像,坐姿,卧姿,各种撩人的姿态都有,不过与现在网上自晒的露女照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了.除了这些“乳腐”,还有三国演义中的刘关张和水浒传的一百零八将等.
“二子,侬勿要看几张硬板纸上的‘爷人头’,里厢故事多得莫捞捞,每一个人像都有一个引人入胜的段子.侬勿是爱看小人书吗?如果要想了解里面的花头,找几本相应的书来读读,对号入座,可以了解古今中外许多英雄人物,等于上了堂勿收学费的历史课啦.”船老大知道邻家男孩心有旁骛,就存心开导他.
……
那次不经意与撑船阿大的一次交谈后,赵二晚上睡觉时又做了个梦,梦到了香烟牌纸上的美女头像,虽说十四五岁的男孩还不懂男女间的那点事,但美女的性感形像总是对男性荷尔蒙是一种强剌激,那晚他头一次觉得自已的下身湿湿的.
天要下雨,草要返青.人的脾性,天造地设,江山好改,本性难移.赵二要去上海闯世界的想法益发坚定,他爸妈拗不过这有点小聪明又很有想法的儿子,也不再对儿子的“上海梦”泼冷水了.两位家长想的是,好在家中除了老二还有老大和老三守在身边,老二要出去闯荡就让他去折腾吧,到将来有一天在外头混不下去了,玩累了,他自然会回来.好在家里还有几亩田地,靠着太湖还可捕鱼捉虾,老妈任何时候都在村口等着你回家吃饭哩.
赵二与爸妈谈妥了到上海学生意.妈妈为儿子准备了一个小包袱,里面有旧报纸裹了几张面筵饼(用面粉摊的饼),二身替换短衫裤,另有三个白森森的“袁大头”.老妈亲自交到儿子手上,吩咐他裹在腰带里,并亲口告诉儿子:这是救命钱,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要动用.
儿子问:“啥叫万不得已?”,脸上露着坏笑.
老妈说:“比如你突然生病啦,而且病得不轻,身边呒没钞票,赶紧拿‘大头’拿出来看医生去,性命要紧啊!比如你想屋里厢啦,呒没盘船铜钿哪能办?将大头拿出来买票回家;还有……”
“拨别人绑票了?”儿子插了一句.这下闯祸了,非但没有接母亲的“翎子”(沪语意为话巴子)反而被母亲训斥道:“小鬼,勿要瞎三话四.”母亲还向地上呸了一声,意为老天在上,儿子此言作废,不算数.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父母将赵二送上船.
这回船上装的一船丝料,船老大的儿子也跟船来了,一则帮他老爸在航行中做个帮手,二是为儿提时代的邻家兄弟到上海学生意作一次送别.
不知为啥,船老大很喜欢赵二这个邻家男孩,对于孩子有心思到上海学生意的想法心知肚明,但此事非同一般,要经过一段时间准备:一方面赵二自已要向他爸妈亮出态度,另一方面船老大也在为赵二未来的晋升之路作必要的铺垫.
农民的流动早已有之,没有早期农民的流向城市,哪有上海的沐浴,捏脚,剃头等无烟工业或称朝阳产业的美容业今天的辉煌?
革命成功,历史倒转.
赵二尾随船老大走完上岸的石级,终于登上了上海的地块:
“啊!上海,我来了.”赵二心里发出了这样的呼喊.“自古英雄出少年.”二子迈出了这一步,预示着他今后的人生恐有极大的改变.俗语说“乱世出英雄”,换句话说,英雄就是在乱世中炼成的.在推翻满清,北伐,开放口岸,外国列强用大炮轰开中央之国的大门,政局的变化就像儿童玩具的万花筒,瞬息万变呵.国人,就在这样的大浪淘沙中游泳,机遇来了不等人,就看个人的品质了.
小而言之,在上海生根,结果,成为一名混进上海滩的“新上海人”;大而言之,你或许会成为上海滩的“新星”,名扬四海,就看各人的“命”了.
赵二搀着船老大的手走在上海的马路上,身边的黄包车,扳车和行人不时擦肩而过,二子问:“大大,我们去哪儿?”
“到你学生意的地方,找你老板.”船老大道.
“我的老板?”赵二低声嘟哝着,似乎在咀嚼老板的含义.
事情是这样的.
无巧不成书.船老大自关心起邻家男孩闯上海的想法后,他就留了一分心.打听到他送丝料的那家丝织厂,因为现在的机修工年龄大了,想告老回乡,打算招一名搞机修的学徒.未雨绸谬,船老大想天赐良机,机会难得.
他仗着为丝织厂送料,找到丝织厂的老板.没想到丝织厂老板祖上也是无锡人,老板的父亲是无锡城里的读书人,满清时考取进士,被朝庭命令到上海道台做官,娶了一名上海乡绅的女儿,成为正宗的,最早的外地进沪的“新上海人”中的“老上海”.
辛亥革命后满清皇朝被推翻,这位进士老爷卸职,靠做官时的一点积蓄在苏州河边办起了一个小厂谋生.现在老夫妻退休,儿子接班.这不是现在的以权谋私,而是从商经营一份实业,为自已养家糊口用的.搞得好了,实业做大了,多养几个工人,对社会不无裨益.
丁进士的儿子从商叫丁先生,或丁老板,育有一女,女儿姓丁名聪,约十三四岁年纪.丁先生知道厂里要招一名机修学徒,这两天开始运筹未幄.
船老大冒昧地撞进丁老板的写字间.
“你是谁,找哪位?”丁老板推推架在眼睛上的玻璃片,抬起头疑惑地问道.丁先生虽身为官家子弟,但现在已在商场摸爬滚打,呒没办法格事体.过去归过去,现在是现在;权力是权力,商场是商场.桥归桥,路归路.呒没加许多搞七念三的事体.
“丁先生,我伲是捺下头的运输户,无锡的船老大.”
“喔,是无锡的船老板啊,请进,有什么事吗?”丁先生语气缓和许多,又说,“原料到货了?告诉账房先生查货结账就是了,有什么问题吗?”丁先生仍旧坐着,一脸狐疑,而船老大因有求于人,弯腰屈背地站在他写字抬前.
“丁先生有桩事体想请侬帮帮忙,”船老大终于艰难地张开嘴巴.将身体向写字台前靠了靠,看老板的脸色再见计行事.
“什么事啊?”老板的无锡官话听不出什么感觉.这大概是官场培植的通病吧.船老大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为了邻家小子的前途,伲老脸也豁出来了,谁叫这小子与伲有缘呢,我见了赵二这小子就心动,不由得爱上心来.
心即神,神即心.人不能欺骗自已的良心,不能欺骗自已的感觉.“这是前世里我欠这小子的债唷,怪不得一见这小子就想为他做点什么,不做的话,犹如亏欠他什么.”
人的纠结是为了一个情字,情的核心是爱.世间万物之所以存在,并有所关联皆出于爱.没有爱,就没有天地万物;有了爱,才有一切.不是吗?
船老大硬着头皮开口道:“听说丝厂要招一个修机器的‘学生意’是伐?”船老大没有接下去说,先想听听老板的口风,如果老板卖伲的面子说有这么回事,再往下谈也不迟么……
丁老板也是个实在人,不像现在满世界都是骗子,狠不能一夜飙为亿万富翁.“有这回事呀”丁老板不打马呼眼,如实道来,又说“你是什么意思?”
“这样再好呒没了.老话讲,存心种树树不活,无心栽柳柳成行.我伲无锡乡下头的邻居家有个男孩一脸聪明相,人虽小,但蛮有想法,跟我说要到上海学生意,求我这个当大大的为他介绍一家厂子,就是迪个事体,其它呒没啥格,”船老大哼哼地干笑了二声,又往后退了一步,到老位置上.
“这孩子的家境怎样?”丁老板问.
“伊拉屋里勒村里算中等,勿是赤贫户,有田有房,小桥流水,风水很好.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格搭地方是传统的鱼米之乡,混口饭吃没有问题.”船老大又说道,“古人讲仓禀实知书理,伊拉格小人老懂规距格,勿是那种夜豁豁的将革命当山歌唱的小囡喔……”
“下次带他来看看.”老板说.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