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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燮带着刘备几人七拐八拐,最后来到了外城的一处酒舍里。
这处酒舍在外城的位置虽也算不上偏僻,可在雒阳城中这个人潮拥挤之地,着实是显的有些冷清了。
沿途之上有不少人都是隔着老远就和傅燮招呼了一声,颇为热络,可见他是这里的常客。
傅燮倒是也笑着一一回应,甚至还能叫出其中不少人的名字,毫无半点世家子的架子。
酒舍不大,其中的摆设却与中原之地有些不同,东西虽是不多,却是简略而古朴。
他带着几人钻进酒舍里,轻车熟路的寻了一处桌子。
“陈伯,老规矩。今日我带来了几个好友。都是些好酒量的,多上些酒水。”
酒舍的主人是个头发已然灰白的老人,衣袍陈旧,带着些古气。
此时这个姓陈的老人正趴在木台之后,悠闲的晒着太阳。
老人闻言笑道:“傅君与韩君来了。”
他起身去一旁的木架上拎了几坛酒水,放在木盘上,给傅燮他们送了过来。
刘备几人却是注意到老人脊背微驼,走起路来一只脚有些跛足。
老人将酒给他们放到桌上,对刘备等人笑道:“傅君这些日子总是带朋友来照顾我的生意,我知道这是傅君想要帮衬我这个老家伙一把。只是傅君啊,我这酒水差些意思,你对这些好友可也差些意思。”
傅燮将桌上的酒水分给刘备等人,“陈伯的酒水还是不差的,全然不亚于我在凉州喝过的酒水了。我爱来这里饮酒,也是起了些怀念故乡之情嘛。至于他们?谁让他们是我傅南容的好友呢?”
老人笑了笑,“我这酒水算得什么好酒,当年……”。
老人说到此处却是停了下来,神色之间有些暗淡,“诸君且饮,若是有事,招呼老头子一声就是了。”
他蹒跚而去,返回到木桌之后,神色之间有些遮掩不住的落寞。
傅燮几人却是没有多问,人上了年纪,总要有各自的故事,或好或坏,或悲或喜。
就像如今他们手中的酒水,藏于心间,偶尔想起之时,便要自饮自酌,独自消磨。
刘备将手中的酒水启封,只是饮了一口,他面色便是一变,转头看向正沉湎于过去旧事的陈姓老人。
关羽与公孙瓒见他神色有异,有些不明所以,刘备悄悄指了指他们手中的酒水。
关羽饮了一口手中的酒水,神色也是一变。
“大哥,这酒……”
不等他说完,刘备却是给两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两人只得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刘备状若不经意的问道:“傅君,我观这酒水颇为辛辣,不似中原之地的酒水。”
“看来玄德也是爱酒之人。寻常人可不易喝出此酒的不同。陈伯和我一般,都是出身凉州,是我家乡之人。这酒水的制作之法,也是陈伯自凉州带来的。在中原可不多见。今日你们能喝到此酒,对你们来说也算是件幸事了。所以带你们来此,也不算我傅南容坑害朋友。”傅燮笑道。
“方才陈伯说我带你们来是照顾他的生意,自然是有的。只是我确是想让你们尝尝我凉州的酒水。世人皆知凉州大马,几人又知我凉州酒水的滋味?”
刘备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他笑道:“这酒水确是不差,凉人豪迈,当饮此酒。”
他转头望向韩约,“韩君似是不喜言语?”
一直带着笑脸,却是极少开口的韩约这才开口,“约非是不喜言语,只是出身贫寒,读书不多,若是言语不当,只怕坏了诸君的兴致。”
傅燮一掌拍在他的后背上,痛的韩约咧了咧嘴,“文约这是说的哪里的话?玄德他们非是寻常中原腐儒,不会如那些人般看不起咱们边地之人。诸位,我说的可对?”
刘备一笑,却也是对傅燮改了称呼,“南容说的有理,文约确是有些度君子之腹了。须知东面之人,亦有豪杰。”
他朝着韩约举了举手中的木碗,“文约若是不先自罚数碗,我等可不答应。”
韩约见他说的慷慨,也是笑道:“我凉州之人,从来只怕酒水不够,何时怕过饮酒?约倒是要多谢诸君赐酒了。”
他连饮几碗,几人推杯换盏之间,谈笑风生。
饮酒之际自然少不得品评各地人物。
汉人乡土情节颇重,纵论英雄之时,难免要拉出自家家乡的豪杰,不然何以展现自家的威风?
傅燮笑道:“诸君既自幽州而来,不知幽州如今有何豪杰人物?”
刘备笑道:“如今的幽州刺史刘虞刘伯安,同为我汉室宗亲,如今为政一方,使幽州边境之地安稳一时,胡人感恩而怀服,不敢妄动兵戈,不知可为英雄否?”
傅燮笑道:“刘幽州汉室宗亲,节俭爱人,确是一时人杰。玄德可再试言之。”
“我师卢植,受学于天下大家,允文允武,既可平乱于九江,也可着书立说于缑氏山中,可为豪杰乎?”
傅燮笑着饮酒一碗,“卢公雅量高致,文武兼资,确是一代人杰。”
刘备笑道:“备已言两人,南容当试言凉州豪杰。”
傅燮倒是一时语塞,凉州非是无英豪,昔年凉州三明,何等豪杰?
只是方才刘备所言之人都是这些年才出头的豪杰人物,若是谈及凉州三明,倒是显的他凉州后来无人了。
在傅燮身旁,笑而不言的韩约忽然道:“约倒是知有一人,如今虽声名不显,然日后只怕不在人下。”
刘备笑道:“文约可试言之。”
韩约略一沉吟,“此人姓董名卓,字仲颖,陇西人,少以弓马闻名乡里。有武艺,力大无双,戴两副箭囊,骑马飞驰时可左右射击。自从军之日便连破羌人。”
“约曾见过此人数面,想来此人若是不死于战阵之间,日后必然也是一方豪杰。只是……”
傅燮忽然笑道:“文约何必支吾,直言即可。”
傅燮久在雒阳,对董卓此人虽有耳闻,却不曾亲见。
韩约歉意一笑,“永康元年,羌人犯三辅,董卓大破之,因功拜郎中,赏赐九千缣,可董卓全部分给下属官吏和士兵,自家不曾留下一匹。听说此人青年之时,更曾宰杀耕牛款待来访的羌人首领。”
“有何不妥?当年皇甫公与张公不也是如此?收拢人心罢了。”傅燮笑道。
韩约笑道:“哪里有这般简单?皇甫公与张公虽也收揽人心,只是终归是武人其外,儒士其中。”
他稍一停顿,“可董卓此人,只怕不同。内里外里,皆为凉州武夫。若是让他做大,只怕会为天下后患。”
傅燮笑了笑,没有放在心上。
刘备却是独自饮了口酒,是董卓啊。
那只凉州的豺狼原来也已展露头角了。
…………
酒舍里,几人说说笑笑,谈笑之间竟是已然从日中饮到了日暮。
酒水喝的不算少,言谈之间也是更随意了些。
刘备对面的傅韩二人,虽同为凉州出身,只是言辞之间却又显露出了不同的性子。
傅燮豪迈多言语,推杯换盏之间,可与公孙瓒谈边境兵事,何处可伏兵马,何处可击而袭之,说到兴起之处,还会在木案之上以木筷为兵,木桌为盘,各自推演起来。
以奇以正,倒是各有所长。
也可与刘备谈治民仁政,言天下汹汹,黔首何苦。言辞慷慨之处,慨然落泪。
更可与关羽谈春秋忠义,忠君报国,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文武兼资,刘备像是在他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卢植。
韩约与傅燮相比则是内敛了不少,言语应答锋芒不露,言辞之间似乎总是留有回旋的余地。
唯有听到公孙瓒与傅燮提起军事之时,他才会双目一亮,若有所思。
几次都是张口欲言,最后还是忍了下去。
“文约也喜军事?”刘备笑问道。
“凉州之人何人不知兵事?只是玄德一眼可见,就凭约这副体魄,这辈子是无缘上战场的。对南容与伯珪这般能纵横沙场的豪杰,大概也就只能艳羡了。”
韩约喝了口酒,许是喝的急了些,咳嗽了几声,越发显得他身子文弱。
刘备笑了笑,他总觉得韩约此人不简单。
傅南容固然才气外露,可他韩文约只怕却是故意藏拙。
此时酒过三巡,傅燮笑道:“方才已然说了幽州与凉州的豪杰,燮虽东来不久,可以燮观之,这司隶之地虽多文士,可年轻豪杰却也是不少,”
刘备闻言笑道:“愿闻其详。”
傅燮又要了几坛酒水,一个火炉,将一坛酒水置于火炉之上,火焰吞吐,其上酒水滋滋作响。
“其中一人玄德已然见过,还曾打过交道。此人乃四世三公之后,天下名门,门生故吏遍天下。只是这一个袁字,便足以让天下无数文人英豪伏首,甘为驱策。”
袁氏兄弟,如今刘备尚且只见过袁术,那傅燮所言的自然不会是袁绍。
刘备笑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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