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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的时候了，街面上少有人走动。满载而归的程老师，骑到家门拍拍门环，程师母悄没声地开门、探出头两边瞅瞅有没有行人、弯腰卸掉门槛，帮扶着把车子拽进天井里来。
程师母的小心是多余的，程老师早就把芹菜用麻袋片遮盖好，外人就是看到题目，也猜不出里面的内容。
第二天的程家埠集市上，响起程师母脆甜的叫卖空心芹菜声音。
家里的生活已经到了怕露富的地步了。刚一开春，渤海湾里的开凌鮻甫一露头，程家埠的人们，即使老人呢也还没有尝鲜，程良新家已经吃了不知第几回了。
买鱼的时候，开凌鮻放在提包底下，上面放些常见的不值钱的蛏子蛤蜊。新鲜的开凌鮻从海边的集市上提回家还活着呢，放在水缸边还在提包里蹦跶。有一回邻居来玩，问是什么声响，美丽娘撒谎说，怕不是猫叫春？
生活好就是不一样，大家为填饱肚子发愁的时候，程良新家已经到了吃好的汤头，所以生养的程美丽人高马大的。
教学成绩一点不比程孟尧等其它两个老师带的班级差。秘诀在于打。
“不打不成器”。程家埠人都相信这个古训，程之举就是个好例。
到后来孩子金贵了，“碰倒汗毛扶不正当”，程老师就不伺候了。挣钱太少，美丽娘经常嘟囔，终于辞职了。
回家后，形势一天一个样。后来，一个电话，送货到门，芹菜生意早就臭行市了。程良新又一再地重新多次再就业，做了不下十几桩小买卖，后来看当经纪贩卖牲口赚钱多，就干了五行。
这个行当名声不好，“干了五行坏了五脏”。五行的规矩就是，自己家亲闺女的钱也是要赚的。可见有多么厉害。顾不了那么多，只要赚钱就行。好名声不值钱的，比如教师，都说好，就是挣钱少。程良新决心杜绝再干那些背着好名声结果身受其害的买卖。
老婆真不是个东西，老娘都七十多了，逼她老人家改嫁。幸亏过得还好，当儿子的也心安了。嗐，两个爹就两个爹吧，反正都不用靠我养活。
对自己也不会温柔体贴。人家汉子出门，老婆早起给做好了饭，热热乎乎吃了，饱饱暖暖地上路。美丽娘头晚给揣上一块喂牲口用的花生饼或是豆饼，早上只管呼呼大睡，不睁眼。肚子饿的时候，啃花生饼啃到牙根痛涨发麻，还是饿；啃到饱了，一喝水又胀肚子。
程老师这灯也不省油，后来一出家门就把花生饼掖藏进草垛里，到了集市，头一件事就是下馆子吃馄饨填饱肚皮。
程美丽的婚事，程良新很满意。程孟尧在程家埠是街面上立得住的人物，吉安这孩子也文静有礼貌脾性好。只是有一桩孬处，做买卖不行，调教营生有些晚，早落在我手上，早成就了一把好手。
在程良新眼里，程吉安要是托生在城市人家，做一颗国家机器上的螺丝钉，过个普通人的日子，肯定没问题。人缘也好，为人厚道，相交的人都说不出个不字来。在村子里，不嫖不赌不溜冰，吃饱穿暖过个普通人的日子也不是难事。但是好心眼太多，歪心眼太少，不能剑走偏锋，要想过上好日子，是不行的。
孺子可教乎？程良新老想找机会试一试，可惜吉安每次到家里来，说不上三句话，美丽就等不及了，拉到她的房间里唧唧歪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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