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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一年前连澜清攻城时言他久慕君子楼大名,令军队不能损君子楼一人一瓦。两军交战,北秦铁骑攻破城池,难免误伤百姓。君玄得知此令后,大开君子楼楼门,凡入君子楼避难的百姓,她皆护入羽翼之下。此一战后,军献城内保住性命的老弱妇孺,多为当日君玄所庇。

    只可惜君玄纵使救了不少百姓,君家名声却不如当初。无他,只因君玄三年前说的一门亲事——她是军献城曾如日中天的副将秦景未过门的妻子。

    君家家大业大,上任家主君鹤发妻早逝,未曾续弦,膝下只得发妻留下的一女君玄。君鹤对其悉心栽培,待百年后将家业交付她掌管。君玄虽是女子,因少执家业,养成了坚韧有主见的性子。君老爷为其遍寻佳婿,皆不入她眼,只得将婚事搁置。

    君家和施家乃军献城两大家族,因君家乐善好施,两府自来关系亲近。三年前施老将军做主,为爱将求娶君家小姐,君老爷这些年也算看着秦景长大,见他才智非凡又忠心为国,便应下了这桩亲事。

    两年前两人本该成亲,奈何成亲前三月君老爷猝然病逝,君玄守孝,将婚事押后三年。三年之期未到,秦景却一夕叛国,让军献城为北秦所夺。

    秦景虽死,百姓亦感念君家庇佑之恩,活下来的人一开始却无法谅解君家。毕竟数万百姓、五万大靖军士、施老将军满门皆因此人血染军献城,谁能在一时间释怀。

    但因连澜清对君子楼的格外开恩,使君子楼成了军献城唯一的清净地。活下来的大靖百姓为了躲避嚣张跋扈的北秦人欺辱,只得来这里。当初城破时众人愤愤难平,一股余怒发在君家身上,来君子楼时难带善色,如今百姓心绪平复,念着君家百年来的恩绩和君玄对百姓坚持不懈的善意,总算无人再提此事,待君家也渐渐回到当初。百姓如今也想明白了,说到底君家也是受了秦景连累,君玄至今未嫁,一介孤女掌管家业,还要承受满城骂名,也是悲凉。

    君玄从后堂走出,和座上客人打过招呼,看见连澜清陪着一人走下楼梯,朝他微一颔首后径直走向柜台,未有太多寒暄。若非连澜清对君子楼的看重能让城中的北秦人和士兵忌惮一二,以君玄素来的性格,不让厨子拿大刀把他砍出门已是怪事。

    连澜清在瞧见君玄冷漠的面容时步履一顿,他朝君玄看了一眼,默不作声随在莫天身后出了君子楼。

    上了马车,莫□□连澜清笑道:“阿清,听说施元朗为你说的媳妇儿就是这位君家小姐,难怪你对君子楼多有照拂。你要真喜欢她,把她带回北秦做个侧夫人也不是不可,芷冉向来大度,不会介意。”

    连澜清幼时便和吴王长女芷冉郡主定亲,待这场战事完结,便是二人成婚之期。

    连澜清垂下眼,摇头,轻描淡写回:“陛下多虑了,这桩亲事完全是施君两家一厢情愿,当时臣在山南城来不及拒绝。臣一向不愿欠人恩义,君玄因我受累,臣才下令护君子楼一二。”

    听见此话,莫天笑笑,如有所思看他一眼,并未再多说。

    马车驶离君子楼,在前柜专心致志查账的君玄突然抬头望向街道尽头快要消失的马车,她翻动账本的手猛地握紧,娴静的面容冷寂下来。

    二楼,厢房门被推开,两人从里面走出,行出了君子楼。为首的一人一脸市侩,跟随的侍从木讷卑屈,再普通不过。这些日子从南边进入军献城的人都会有暗卫跟着细查,但这两人面目太过卑微,实在和大靖太子搭不上半点关系。君子楼门口的暗卫望了他们一眼,未瞧出不妥,不再跟踪两人,转身回了城主府复命。

    人群中,韩烨回转头看了消失的北秦暗卫一眼,佝偻的身躯挺直,嘴角卑微的笑意敛起,和侍卫消失在街道尽头。

    离霜露节只剩两日,按北秦庆祝三夜的传统,这日夜里就有不少北秦人在城内狂欢。大靖百姓虽不喜,但如今形势比人强,大靖人不能出城,为了生存,他们只能从北秦商贩手中购买粮食,没有银子只能活活饿死。而这种举城同庆的日子,正是赚北秦人银子的好机会。

    月上枝头之时,军献城的大街小巷里已是一派热闹。

    莫天瞒着连澜清领了一名侍卫出府。他着一身常服,在挤满北秦人的军献城街头并不显眼。

    “陛……”侍卫被莫天一瞥,忙改口道:“公子,今晚街上人多,连将军又去了军营,只有属下跟在您身边……”

    “无妨,走走便回。”莫天摆手,一派淡然。他其实并不信韩烨会来军献城,韩烨为一国太子,若为了区区一个老将的尸骨冒险犯难,就让整个西北战局逆转,实在有些荒唐!他来西北有他的打算,连澜清设下这个局虽不在计划内,但总归有些用处。

    正街上有一处人潮汹涌,叫好吆喝声不断。莫天循声前往,瞧见一群北秦人围在一个小摊前。莫天一身华服,气度非凡,一双祖绿眸子乃北秦贵族所有,众人见他走近,自觉让开一条道让他近到摊前。

    摊主是个粗犷利落的北秦汉子,写了些字谜挂在布线上,小摊上摆放着几把弯刀,想来便是彩头。倒不是彩头有多好,只是北秦人素来不善中原文化,难得有北秦人能出个字谜,即便出题粗俗简单,也引了不少人驻足。

    “公子,还剩最后一题,您也来凑个热闹?”莫天气度不凡,那摊主当即生了交好之心,只是莫天对桌上的彩头明显不敢兴趣,他只得忍痛拿出点好东西来,“公子,连将军后日在城主府里办宴,我兄长在里头当差,赠了张请帖给我。我这种粗人去了也没用,干脆给公子拿出来当彩头算了。”

    “哦?还剩什么题目?”莫天纯粹只是闲来无聊才凑个热闹。

    摊主拿来一张白纸放在桌上,又取下布线上的最后一题字谜摊开,笑道:“不是啥难题,人人都能猜得出,公子您正赶巧了。”

    一道字谜能猜出不难,可要人人都能猜出,却不是个简单事。众人被勾起了兴趣,闻言朝桌子上瞧去,观那字谜,皆大笑出声。

    “牝鸡司晨”——这四字虽歪歪斜斜,却清晰无比。

    果真是个人人能答的谜题,何须用猜,三国里如今女子能干涉朝政的,不过一个大靖帝家的靖安侯君帝梓元。云夏女子地位虽高,但女子掌政百年来未有。两国交恶,帝梓元在西北战场上战无不胜,北秦子民惧她恶她,便将她作为谜题让人笑话。

    莫天挑眉,来了点兴趣,抬手欲提笔答题。

    恰在此时,一只手出现在他视线里,这只手修长白皙,指尖微捻握起笔杆起势径直落在纸上。

    不过一瞬,“帝梓元”三字跃然而出,笔力如铁划银钩,墨迹沁透纸背。那握笔的手轻轻一提,笔身在半空划了个圈被重新放在桌上,整个动作强势凌厉,又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笔杆轻叩砚台的声音清脆有力,惊醒了视线仍停留在那双手上的莫天。莫天做了这些年皇帝,从未被人如此自然又强势地抢占过先机,他按下心底淡淡的别扭,循着那只手朝上望去。

    只一眼,莫天收回的手在半空中不自然地一顿,眼底浮现毫不掩饰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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